“妹妹,你怎么了,我来看看。”
不知何时,清卓已经走到了床边,抓着我的手准备把脉,我拉着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姐姐。”
抬起手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掉下来了,清卓看着我,轻声说:“妹妹,没事的,清卓会一直陪着你。”
我抱着清卓,安稳而忧伤。
太阳升起来了,清卓在院子里练剑,我拿着书在院子里安静的看着,子桑落到院子里:“梓雅,你好了吗,我还带了最好的药来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有效呢。”
我抬起头看着他:“莫非你觉得我应该多病几天,让你证明你的药好不好?”
子桑局促的说:“不是,是看你好的这么快。”
“那你觉得我应该病到什么时候?”
“不是,只是觉得,哎呀,只是希望你好了。”
“妹妹,你别逗他了,你看他不安的样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调皮了。”清卓看着子桑落在院子里,已经停下舞剑,立在一旁看着我们,看着子桑局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插话。
我看着他们说:“姐姐这么好的大夫,加上子桑公子带来最好的药,多好啊,以后我估计什么病都不怕。”
“妹妹,别胡说啊。”
看着清卓灿烂的笑容,我知道我做对了,与其两个人都为着痛苦不如我及早抽身,看着清卓快乐,我就会快乐,毕竟对于我来说,清卓可以给我安定和简单的快乐,而我,知道我没有办法给清卓安心也没有办法让她像现在这样毫无负担的笑。
子桑看着我们说:“看着你们笑得这样好,真好。”
“是啊,真好。”我低低的应着,清卓,看着你这样笑着,真好。
我们开始把子桑的到来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清卓会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的看着子桑给我们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和外面的世界。我和清卓在院子的红梅树下砌了一个小花园,专门用来供养子桑带过来的花花草草,子桑说这是我和清卓共有的,所以我们郑重其事。那天,子桑举着一盆鸢尾花对着我和清卓骄傲的说:你们是姐妹,所以什么都是双倍的。
我微笑着看向清卓,粉面桃花。
我们习惯了看着子桑像候鸟一样掠过宁静的湖面停在我们的院子里,我从来不知道天空还会有那么宁静却耀眼的弧度,像北极星,指示着我和清卓的出口。子桑一般只是待一个时辰便走。很多时候在申时来,然后在酉时乘着徐徐晕开的夕阳离开,而我和清卓还是一如既往的做我们的事情,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翻出父亲留下的剑谱一点点练习,整个院子的花草都迎风颤抖,我忘记了父亲的模样却从来不打算放弃,我想,我要学会好好保护我的清卓,如果有一天,她也要向父亲一样去远方,我就可以陪在她的身边。记得以前父亲教我练剑的空隙会抱着我说:“我的梓雅,什么时候可以一个人呢?”
我总是不明白的看着父亲,等着他说更多的话,可是他往往会沉默更长更久的时间。
“妹妹,你怎么了?”清卓站在我的面前,剑落在地上,而我,泪流满面。
我摇了摇头,擦干泪水,我想,经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有我无法忘记的悲伤,既然我不能控制泪水的流出,那么,我就在泪水流出来后勇敢的擦干吧。
我开始又坐在绣布前慢慢的刺绣,清卓捡起剑站在我的旁边,我时常会觉得这便是一种永恒,永恒的沉默。
秋天来的时候,我的绣布上正是落叶纷飞的样子,我想着有一天我是否会在这样的时光里暗探流年暗转,然后举手投足间便有了消逝的气息。
我们现在已经不用出门了,子桑给我们带来生活必须的东西,我们三个有时候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世界,子桑的眼睛里跳跃的光一下一下感染着我和清卓,我看着清卓安静的笑着,我总是会看得痴了过去,我想,清卓定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子,摇摇曳曳的开在春天里的花,日升月落,芳香氤氲。
那是子桑第一次看见我的绣布,他定定的看着,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是你绣的吗?”
我点点头,抬头看他的眼睛,居然有着覆灭的潮水汹涌而来,我看着他,他遥远的看着,静静的说:“我该想到的。”
“什么?”我反问道。
“我是说像你这样温婉的女孩子,刺绣好是必然的。”子桑笑着看着忘忧湖,目光宁静。
我笑了笑说:“温婉?温婉就是我这样子的吗?”
子桑会过头看着我说:“梓雅,你就像江南,温柔、美丽。”
我笑了笑,抬起头看见清卓站在子桑的背后,眼神里有些落寞,我摇了摇头:“姐姐才是,美丽、温柔,像这安宁的忘忧湖。”
子桑回过头,清卓微笑着看着他,我看不见子桑的表情,但我听见他说:“清卓,你是这忘忧湖畔最美的女子。”
我看到幸福在清卓的眼里晕开,然后穿过脸庞飞出很远很远,我看着他们,心里的那一点点难过真的是微不足道的,清卓,只要你开心,我的那一点点难过真的是没关系的,所以,请你继续微笑吧。
子桑的身影再一次飞起来,我看着西方的天空,太阳还没有沉下去,只是寂静的挂在低垂的天空,他的白色衣袂飘扬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清卓走过来对我说:“姐姐,天凉了,回屋吧。”
子桑还是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笑容灿烂,烟花依旧,清卓的笑声开始变得明朗,我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我的一辈子,真实却遥远。清卓开始和我们开玩笑,从她清脆的嗓音里,我看的出她的快乐。很多时候,我笑着笑着,就会沉默,我想,清卓应该是何等快乐的女子,应该是像蝴蝶一样自由飞翔在风里,闻着花香,扇动翅膀的吧,可是,却陪着我走过了没有欢笑的十年,在这个精致的阁楼里,依着这千年不变的湖水,一下子,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是由衷的感激子桑的,误打误撞,既然也可以走出一片春天,我想,只要清卓好,我的心便也是晴天。
子桑带着两把剑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说:“以后教你们武功,可以彼此保护。”
我想起了父亲,那时候的他说:“我想比起成为温婉的女子,能够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会更快乐。”只是父亲,现在的我真的成为了别人眼中温婉的女子,可你,不在我身边。
清卓拿出我的剑,我把子桑递过来的剑给他。
剑鞘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子桑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剑起剑落,落叶飘飘洒洒,我既然看见父亲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心里开始无边无际的难过,只是两张脸没有办法重叠,而我,已经真切的忘记了父亲的模样。
子桑停下来,我看着清卓,跳动在风里,头发无限的延长,风吹过发梢的时候,清卓,你有听到微笑的声音吗。我看着清卓舞动着,那么自由、那么快乐,那是我即使再用十辈子的努力都无法换得的一个瞬间吧。我看着站在旁边的子桑,沉默的表情、微笑的眼睛,我想,这个世界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场景了。
清卓停了下来,子桑迎上去说:“清卓,你舞得真美。”
清卓看着我:“你说了不算,妹妹说了才算。妹妹,那你说我舞得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傻瓜,姐姐是最美的,如论什么时候都是。”
清卓微笑着看着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可以温暖而宠溺的叫一个人傻瓜。
子桑说:“梓雅,你也练习一下吧,你应该舞得更美的。”
我摇了摇头:“姐姐,以后,你要用你全部的力量舞出最美的剑,那样,我就安心了。”
我终于觉得不再勉强,父亲的剑再一次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想,这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轻松。
看着清卓和子桑舞动的身影是这个世界最最幸福的事吧,因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