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即墨弄好早餐对我说:“梓雅,你在屋子里休息一下,陪陪清儿。”
我突然意识到了,问:“沈秋回来了吧?”
即墨看了看我,没有争辩,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整个世界倒转,沈秋的身影在路的尽头慢慢出现,我看见即墨紧握着拳头,骨节发白。
沈秋站在我们面前,没有悲伤也没有崩毁,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们,然后即墨飞身劈过去,我看着冷冽的气息将沈秋震出很远,沈秋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声的笑了出来,冲着天空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想问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一切是现在这个样子,即墨淡淡的说:“你别再装了,你以为你这样叫喊两声就能否定吗,付子桑?”
我看到沈秋愣了一下,然后绝望的笑着:“是啊,上官即墨,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在演戏,可是你告诉我,有谁不是演戏的”沈秋慢慢卸下自己的伪装,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世界既然有一种东西叫人皮面具,可以改变我们的容貌,让我们换身份活着。
“你为什么要杀清卓?”
即墨此言一出,我和沈秋,不,现在是子桑都呆呆的站着,子桑笑着说:“是啊,我为什么要杀她,你说呢,我为什么要杀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原本活着的清卓死了,而死了好久的子桑却站在我的面前,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杀了清卓,我重重的坐在地上,我看着即墨飞身上前,转身的一刹那,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剑,剑锋闪着寒光指向子桑,我看见子桑闭着眼睛,蝴蝶在他的眼前飞舞,鲜血从他的胸口不断溢出来,在阳光中散发着杜鹃花的香味,即墨红着眼睛充满仇恨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子桑,他的哥哥,我错愕的脸在他们的心里不着半点痕迹,我爬到子桑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子桑,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你曾经告诉过我,清卓是你的····”子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打断我的话,想要抬起手来:“梓雅····对不起····清卓····”
我看着他的眼,神慢慢涣散,然后像秋天的雾水一般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暗,瞬间冰凉,我一直这样握着子桑的手,我怕像过去一样,被被人抢了去,可是,没有人来带他走,即墨一直看着我们,我感觉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个转身我就要掉下去,万劫不复,我站起来急切的往前奔跑,然后我看见子桑在我眼前慢慢蠕动,他慢慢的向我伸出手来,我看着他,眼里满满的忧伤,我没有走过去,就那样看着他,忧伤最终在他的瞳孔里一圈圈放大,终于只剩下让我窒息的茫然。我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人是我不认识的,子桑微笑着张开嘴,恍惚间我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只是伸着手,眼神空洞,我的时间彻底破碎。
我看着即墨,想要他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即墨直接从子桑的身上迈脚跨了过去,走到我身后面说:“子桑一直爱你,你知道的吧,。因爱成痴,你明白吗,如果不是清卓,他不会失去你,他不会痛苦”
我摇了摇头,我始终不相信子桑这么残忍,可是即墨说:“若非如此,他为什么易容改名?为什么在他离开不知去向的时候清卓会自杀?更何况他已经亲口承认了,不是吗,纵然他可以从家里了解到清卓的死,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这一切他原本就是知道的,不是吗,梓雅,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些年而论,你对子桑了解多少,你们对他的了解不过是单凭你自己的感觉,何况这些年已经是聚少离多,个中的变化你当真了然么?”
我想着这些话,许多疑团都在我心中得到了印证,那么清卓的死,毕竟是因为我的,那么,这样的子桑,还是我认识的子桑么,我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事情,这样的子桑,在我的心中是没有半点影子的,我绝望了,于世间的人心、爱恨。
我回过头,看着即墨说:带我走吧。
即墨没有看我,只是转过身朝谷口走去,我远远的看着,谷口光线明亮,阳光透进来在谷口形成魅惑的光圈,我没有再回头看倒在地上的子桑,我知道,他终究去到了我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不知道在那里他有没有机会遇到清卓,在看着那么爱他的清卓时,心里会是怎样的光景,我想,清卓应该会笑吧,一个人等了太久终于有机会等到他了,那样的光影流年,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抱着清儿和即墨走出谷口,这是经历了这漫长时光后再一次走出来,我看到即墨的影子在背后孤独而绝望的朝前移动,巨大的黑色阴影像一朵没有盛开的蒲公英,没有枝叶,衣袂飘飘,没有方向。
登上船,没日没夜的听着那些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可是,再也没有清卓在我快要沦陷的时候把我叫醒,多少个日夜过去了,我不知道,我望着遥远的海面,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真实,即墨整日整夜的陪我坐在船舷上,我们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漫天漫地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潮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发现和即墨在一起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即使每天我们身边都要经过那些我并不熟悉的人,那些和子桑、清卓在梓谷的日子变得有点遥远,那些像尘埃一样厚重的过往突然就变成了透明的天蓝色,我开始想要呼吸,我内心开始变得安宁。
终于到了这一天,即墨指着不远处的岛屿说:“这里是琉璃岛,我的家。”
来到琉璃岛的时候,这里正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苍白的掩盖了所有的秘密,世界只有一种颜色,白,毫无血色毫无生机的白。我和即墨站在船头,雪花不停地在我们身边落下,然后慢慢融化,周围很安静,我甚至可以听到雪花破碎的声音,一路上即墨都没有说话,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我也不想问,我想,离开江南,去到哪里都好。
船靠岸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分两列安静的站在岸边等着,然后看着即墨像王一样走过他们的中间,我跟在后面,看着旁边一闪而过的脸,那些精致的妆容和温暖的笑容让我不忍细想,我怕一不小心就惊慌失措。
即墨真的是这里的王,即墨说:“梓雅,欢迎回到无殇国。”
我抬头看着这个称之为国的地方,那份安静便在心底沉淀,这就是我画布上的世界,我看着站在旁边的即墨,他也站在旁边看着我,目光里无限的温柔,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一直寻找的地方吧。
我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