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招摇,寒风过处,灯影交叠可爱,在地面铺撒出喜庆的色彩。偶尔跳到锦城白色的狐裘上边,便显出几分雪映红梅的美感。
“公主,您不是回去了吗?”耳边传来珍珠的声音。
锦城闭了闭眼,问:“从这里到凉灯亭要多长时间?”
“不到一刻钟。”珍珠回答。
锦城重新用斗篷把自己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对提灯的珍珠说:“我们去一个地方。”
珍珠不解地看着锦城,而锦城自己双手紧握,吩咐道:“走吧,带我去凉灯亭。”
锦城和珍珠到凉灯亭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珍珠没有见过陈文意故而不知道他是谁。锦城心中一清二楚。
段庆然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不是大错,怎么可能被外祖父下令逐出家门?陈家文人扎堆,自诩清流,断不可能答应流出这样的笑话来。那么,他查探到关于母亲死亡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锦城百思不得其解,当年的事情,参与的人不多,宜妃和崔护偷情,崔护为了保护爱人嫁祸于母后,父皇奋而杀母。难道……背后还有其他黑手?
真相,总是血淋淋的,难以碰触。锦城每一次走进母后的死亡,带给她的都是更大的伤害,这次她难免有些踌躇。
“公主,我打不过他。您,还是不要过去了。”珍珠在后面低声道。
锦城楞了一下,凉灯亭中挂了八个红灯笼,七个亮着,有一个不知是何原因,灭了……陈文意站在中间,他刮掉了胡子,身上穿的是陈家人最喜的文人长衫,这和他的体貌并不相符,却意外的合适。
一刻钟已经过去了,陈文意等了等,以为长公主并不打算过来了,抬腿要离开凉灯亭。珍珠还来不及拦住锦城,锦城就出去了。
“您请留步。”
陈文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头低下去就要行礼:“长公主。”
锦城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行礼,也没有阻止,似乎在宣告自己的高贵,似乎又在不安着什么。他喜欢母后,母后有没有喜欢过他呢?母后在最后的绝笔信中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是不是母后心中对他并没有一丝的私情?
“陈先生,我们还是到亭子里说话吧。”
陈文意跟着锦城入了凉灯亭,他几乎都不敢看锦城,他不知道锦城是不是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或者说更胜一筹。
锦城本来很紧张,但是她一贯是表面功夫做的好,没想到陈文意比自己还紧张,看着对方青筋纵横的手,锦城首先开口:“陈先生,我们单刀直入吧,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我很想知道。”
陈文意搓了搓手,回答:“公主殿下,我……”
“嗯?”锦城外头看他,同时也看见了树林里的珍珠,她把手上的提灯灭掉了,悄无声息地埋伏过来。锦城心性安定,等待陈文意的下文。
陈文意还是踌躇了一番,锦城只是等着。从陈文意这边看过来,锦城正好站在坏掉的这一盏灯下面,脸显的非常黑,似乎很不开心。陈文意偷偷瞄了一眼,就更不敢说了。
锦城往前一步,两侧的灯光照过来,陈文意才发现长公主并不是在生气,他胆子稍微大一点:“当年害死文悦……孝端皇后的……不是崔护。”
“这我已经知道了。”锦城端着声音,平板地回答,“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我猜那个人一定位高权重,单凭你的力量绝不可能刺杀,所以才来告诉我对不对?”
锦城顿了顿,在宽大的袖子里,她简直要把自己掐出血来:“只要告诉我实情,其他的都可以再商量。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为什么不找崔墨,要找段庆然?”
陈文意呆住了,这个问题不在准备的范围内,段庆然也想不到锦城在这样的时候还要关心崔墨的安危。他自己也不想想,如果角色换成墨玉和他,他能不先确定爱人的平安?
“我……有自己的苦衷。”陈文意半天才这样回答。
锦城冷冷扫他一眼,陈文意竟然觉得胆寒,他想起来当时他不顾一切要娶文悦为妻的时候,陈文悦把他约到了隐秘之处。当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是慰藉相思的好机会,文悦毫不留情地找人打他了一顿。下手非常果断,毫不留情。那天,陈文悦坐在一边看他被打,冷着张小脸,眼神也是这样的。
果然是母女。
可就是这样才格外地放不下,格外地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