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烈二十六年,五月
礼部侍郎温羽奏表,请议为华阳郡主修建府邸。群臣疑,无人附议。帝愠,驳其请,曰:“华阳乃朕甥女,居宫中即可。”温羽再请:“华阳郡主乃异姓,且为女眷,居于宫中,于礼不合。”帝大怒,斥其逾矩。温羽三请,曰:“华阳郡主为鸿佳长公主亲女,昔长公主府尚在,可略为修缮,以供郡主之用,方为合宜。”帝色缓,允之,命温羽总理此事。
天刚蒙蒙亮,空荡荡的街道沉浸在安静的氛围中。街上偶尔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些许涟漪。街道两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勤快的伙计早早立在敞亮的店铺门口,打着呵欠,又抖抖精神,准备招呼客人。远处红光乍现,一弯月牙残留在天空,逐渐地消弭了痕迹。
赵掌柜如往常一样,打开烟雨楼的大门。一抬眼,门前站着一人,惊得他身子直往后仰。仔细一看,“哎,温大人,您今儿可赶早了!”
“惊扰了赵掌柜,实是温某的不是,还请赵掌柜见谅。”
眼前人一袭白衣,声音不可谓不温和,态度不可谓不谦逊。赵掌柜连连摆手,“温大人是小店的贵客,莫要客气,实在折煞小人。”一边说着,一手在前,做出“请”的手势,先前的声音波澜未动,“有劳赵掌柜!”两人的脚步声,伴着楼梯木板吱吱呀呀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堂中。
行至六楼,两人在一扇房门处停下,赵掌柜挽袖叩门,里面似有若无地传来一声,“让他进来。”温羽嘴角轻扬,点头示意。赵掌柜浅浅屈背致礼,转身下楼。
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扇就向两边悠悠弹开。
迈步而入,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温羽纸扇掩鼻,“大清早饮酒,无怪国公要担心了。”
临街的窗扇打开着,萧晔坐在窗前的窄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侧倚着窗。他身上仅一件流素缎寝衣,松松地裹着,想必是刚起。清晨微凉的风和着酒气,温温软软地缠绕着他,给他风流不羁的气质添了一丝纯良。
“嘁,你温公子多善良啊!怎么,没大发慈悲答应老头儿带我回去?”
也许是初醒和喝酒的缘故,萧晔的声音低低懒懒,听来并没有讽刺的味道。
温羽进前,款款上榻,将纸扇置于桌上,与他对面而坐,“温某向来有自知之明。”
萧晔扯出不屑的表情,“哦,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管闲事。”
温羽自斟一杯,笑道,“非也,温某自知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晔铁了心纠缠:“怎么说?”
“于公,你的身份高于我,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于私,我们是多年好友,你做事自有道理,我没有立场阻挠你。是以此事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君子也。”
嘁,假正经!
见他又扯一些老掉牙的话,萧晔有心转移话题,拿起一副碧玉色九连环把玩,漫不经心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大人有什么差遣,不妨直言。”
“差遣不敢当,只是有些小事,有劳世子费心。”
“温大人的事焉能小觑,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好说好说——”
一夜好梦。
微言愉悦地起床,照惯例将桌上的药膳灌进空荡荡的肚子里,再挑起一颗蜜饯甜甜地含在口中。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昨夜,下了小雨。清晨微凉的空气透过门窗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微言饶有兴致地打开窗户,欣赏这微雨中的山水之色。
江上视野开阔,青山连绵、碧水环绕。船桨划行时哗啦哗啦的波浪声,为这恬静的水墨山水图添上了一丝生机。
殷亦寒扶舷而立,没有意外的话,不出五日,即可抵达京城。突然,远处翠绿的山林中,数十只飞鸟乱蓬蓬扑翅而出,殷亦寒的眸色倏然暗了几分。
“小亦早!”微言友好的问候从后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殷亦寒转身,粲然一笑:“哦,表妹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天荒地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