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柱子本来在帐外候着,想着世子要收拾人,可得打起精神来,随时听候差遣。谁知,里面一丝动静儿没有,就听世子撂了两句狠话,这就出来了。
萧晔气冲冲走在前面,柱子紧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爷,不收拾人了?”
萧晔怒气未消,深吸一口气,“本世子宽宏大量,今日暂且放过他。”
放过他?柱子揪揪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世子爷小时候连公主、皇子都敢捉弄,也不见他怕的。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竟能令他回心转意?诶呦,不懂!
萧晔心中自有打算,以前胡闹都是摸着皇帝的底线,如今尚且不知皇帝对她的态度如何,秉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不宜妄动。今日当着殷小四的面,若贸然与她结下梁子,他日追究起来有证人在,还是我吃亏。如今,不如回家去探探口风。
心里有了底,萧晔唰一下展开折扇,有模有样地晃着,边走边问:“柱子,最近家里情况如何啊?父亲母亲身体康健否?”
诶,世子爷今天脑子坏掉了,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老爷夫人了?
虽然对自家世子的脑回路产生了深深的疑惑。柱子还是毕恭毕敬道:“回世子爷,老爷还是以前的老毛病,湿雨天气,腿脚就犯疼,好在裴太医常来请脉的,照料合宜,没什么大毛病。至于夫人,夫人确实有些奇怪。”
萧晔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有感情的,当即问道:“哪里奇怪?”
柱子接着回答:“奴才听夫人身边的如玉姐姐前两天偷偷告诉我的。说这两天夫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欢喜,有时又在房里避开人独自抹泪。如云姐姐说夫人怕是想世子爷了,让我问问世子爷什么时候回府看看呢?”
萧晔想象母亲一个人垂泪的情状,不禁悲从中来,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母亲,孩儿不孝!这就回家看望您。两人再不做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回安国公府。
萧晔一路驰马不停歇,很快就回到国公府。也不管后面的柱子早就跟丢了,闯进大门一路往内院跑,一边大喊:“母亲,我回来了,阿晔回来看您了!”
一直跑到国公夫人的居处。安国公夫人正在府中与一干人等量体裁布,萧晔不由分说闯进屋子。安国公夫人看他回来,高兴地招呼他:“晔儿回来了,来,快帮娘来掌掌眼,看哪个颜色,哪个花纹比较漂亮。”
啊?
萧晔仔细观察自己娘亲的脸色,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忧思的症状。甚至面色比上次他离家的时候还红润了几分,体格也丰满了不少,一看就是吃得好补得好,哪里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忒!八成是被那小子耍了,还思念亲子,偷偷垂泪,编的真像样,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看着自己娘亲喜气洋洋的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萧晔双手帮他娘亲托着那匹布,问道:“娘亲今日如此开怀,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安国公夫人仔细打量着这些花布,喜滋滋道:“你表妹到京城了,娘正在给她准备见面礼呢!晔儿,你平时在外面见多识广,帮娘挑挑,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花色?”
萧晔皱着眉头,表妹,这是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表妹,“娘亲,表妹不是都在京城吗?哪里又多出来一个表妹?”
安国公夫人许是挑累了,搀着儿子的手,坐到八仙椅上,“你姨母走的时候你还小,哪里能记得。娘说的,就是咱们大殷的长公主,你那早去的鸿佳姨母膝下所出的女儿,不是你表妹是什么。”
嘁,原来是她啊?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其实不怪萧晔,安国公夫人也是宗室女,原名唤殷福。不过是旁支,血脉离得比较远,没有人重视的。安国公夫人年幼时被选送到当时还没有封号的公主身边做伴读,两人本就是同辈,又都是和善好相处的,从小到大以姐妹相称,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后来,鸿佳长公主跟随柳安云去了万江城,殷福也到了嫁人的年龄。皇帝念在她与自己妹妹的情分上,封了殷福一个郡主之位,封号永庆,将她嫁给了当时的安国公世子萧永先,就是萧晔的父亲,现在的安国公。
可是认真说起来,安国公夫人与皇家直系关系并不大,平日里也不与其他皇室成员多走动,鸿佳长公主又常年不在京城。萧晔一直凭国公府的名号在外行走,可没有自己与天家沾亲带故的自觉。所以,一开始,他压根就没往微言身上想。
萧晔自己也不服气的,撒娇般对他娘说道:“可是,娘亲。到底您也不是她的亲姨母,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管长公主叫一声姨母的,她算我哪门子的表妹呀!”
安国公夫人满怀欣喜与期待的,哪里听得他说这种话,伸手啪地打掉他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嗔骂道:“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娘和你姨母是结拜过姐妹的,在娘心里,公主就是我的亲妹妹,她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外甥女,就是你的亲表妹。这就是你姨母去得早,如果她在这儿,看你这小兔崽子敢不敢说出这种话。”
安国公夫人力气不小,萧晔被打得生疼,叫到:“好了好了,我不敢了。要是长公主在这儿,我当然不敢说了,我抱长公主的大腿还来不及呢!”
安国公夫人听他这样说,不禁叹了口气,“又瞎说了不是,整天学的不庄重。晔儿,你不知道,长公主她是一个多好的人。别人忘了她,娘亲不会忘,要是她还在,一定会和娘亲一样疼你的。所以,你要像敬娘亲一样,敬着长公主,知道了吗?”
安国公夫人想起往事,有些伤感,又嘱咐萧晔道:“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中多住几日,来日我去看你表妹,你也一起去,认识一下。以后,就当是你的亲妹妹,人前人后要多照顾她。”
什么?萧晔犹如天雷轰顶,还要我好好照顾她?就是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仇报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院里,柱子早就回来在门口等着呢。萧晔看到他,收拾他的心情也没了。刚才和母亲的一番对话,萧晔就明白了,如玉和柱子说的,母亲时喜时忧的事恐怕是真的,只是不是为自己喜,也不是为自己忧罢了。哎,自做多情!本来还想探探皇上的口风,结果先从自己母亲这里得到了禁令。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