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暖阳高照,殷氏王朝的边缘——古县,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沉默良久。
直到女子耐不住性子,别扭地嘟囔:“我没有不让你做皇帝!”。
男子无奈,却展开了眉角:“对,我明白,是我自己要跟着你,是我离不开你。”
女子听了顿时欢喜,更理直气壮:“你既然是跟着我,就要听我的话,以后家里的事情都需你周全,我只管整日吃饱穿暖,悠闲自在,你可答应?”
男子没有回话,似是没有听到。
女子心里有些发慌,没等她抬起头,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了男子的回答,他说——“好”。
只这一个字,锁住了她和他的一生,曾经风雨同路,也终将幸福同路的一生。
这一年,殷氏王朝的都城——孤日城,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位五年的景贞帝因陈年旧疾发作猝死于寝宫之中,唯一的皇子殷宇浩年仅七岁就在大丧后匆匆即位,年号景嘉。
当此之时,文臣中有丞相李琰坐镇朝堂,一批青年才俊绽放光华,为殷氏王朝的繁荣兢兢业业。武将之中,南有安国公萧晔管制蛮夷,北有辅国将军乔渊领寒霜骑镇守北塞,边关可谓固若金汤,无人敢犯。京城之中,上将军何涛担任禁卫统领,护卫孤日城;皇宫亦有高吟风和羽林军寸步不离。因此,尽管景贞帝突然薨逝,王朝内外上下依旧井然有序,没有一丝乱象。
虽说没出什么乱子,终究是皇帝驾崩,总该有个说法儿,或内幕消息什么的,说说咱们英明神武、正当壮年的皇上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吧!无奈何,皇帝驾崩这样的大事儿不管在哪朝哪代那都是皇室绝密,怎能叫外人知晓,更不用说在王朝第一侍卫高吟风的手下,想要知道什么,除非是嫌寿命太短。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咱孤日城的百姓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你啥也不说,不代表百姓啥也不想。于是茶馆酒楼,酒足饭饱之后侃的是昏天黑地,说的是有板有眼。
“嘿,您听说了吗?咱们的皇上是对先永晔皇后思念过甚才早逝的!”
“可不是,我可听说了,皇上只钟情于皇后一人,所以后宫无妃!”
“你还别说,没准儿皇上是殉情而死呢!”
“还猜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吧,袁瞎子在梅千度开了个书场,要把先帝后的事儿说个明明白白呢,到时候大伙一听,可不就清楚了!”
“是那个与先永嘉皇后关系匪浅,又受到景贞帝格外礼遇的袁瞎子?”
“不是他,还有谁呀!再不去,书座就被订光了,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坐在二楼包间里的柳微言望着对面的殷亦寒,打趣道:“你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很高大吗!”
“那是自然”
“切!”柳微言投去鄙夷的目光,“也就是会做面子工程,蒙骗人有一套,还殉情呢!”
“有什么要紧,对你是真的就足够了”殷亦寒淡淡的说道,停顿片刻又言,“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找袁瞎子要分成吗?想必是不少的一笔。”
“你提醒的对,这个袁瞎子,赚到我头上来了,一定要狠狠的宰他一笔!”
夕阳西下,凉风轻拂。孤日城最大的酒楼——梅千度门前,立着一块高约五尺,长约一尺的木牌,上书,本楼最新书场作品:《瞎子说书之一代帝后的爱恨情愁》,说书人:袁瞎子。
胡言乱语
南宋年间,位于西北边陲的一座小城——青州城,在满目戈壁中自成一番繁荣景象。
伏九炎夏,暑气正盛。胡小南双手环抱着一个大西瓜,美滋滋地往家走,心想着,自家姐姐整日在外奔波劳碌,回到家吃着这凉丝丝的西瓜,自是万千烦恼一时消。不过,这正午的太阳颇为晒人,胡小南摸摸西瓜皮,隐隐有变热的趋势,不行,得快点走了,这么想着脚底下立时加快了脚步。
走到倾雨楼前边,眼见这平时冷冷清清的门口,好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一边伸头伸脑往里边瞧,一边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好奇心勾着小南一步步探到门口,一看,一喜:姐姐!
胡小北,青州城唯一的女讼师,也是最有名的讼师。此时并没有留意到弟弟,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身上。
“乱七,你若对我有什么意见,可在公堂上与我辩驳,私下里寻衅,可算不得英雄好汉!”
对面那人右手执剑,双手环于胸前,目光直视前方:“阿北姑娘,你平日里行事奸猾诡诈,在下确实对你有所不满,但今日打翻你的面乃是意外,并非在下故意滋事。”
“奸猾诡诈?我胡小北行得正,坐得端,不知乱捕头何出此言,无端坏我名声!”
乱七左嘴角上扬,轻溢出一声“哼”,继而启唇:“看来,阿北姑娘不仅奸猾诡诈,还是非不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自觉。”
胡小北一大早什么也没吃,好容易熬到中午,来倾雨楼吃碗面,却被这厮搅和,如今还要在这儿听他教训,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乱捕头,身为官差,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说我奸猾诡诈,依据何在?”
乱七见她理直气壮,好似自己仗势欺人,细想想每次与她见面皆被她言语压制,当下也不管不顾:“在下在这小小的青州城做捕头,已有七八年了,自问负一方平安之责,日夜不敢有所倦怠。怎奈你从中作祟,我等辛苦捉拿罪犯,你却屡次罔顾律法,为其开脱,使我等心血功亏一篑。你也是生于斯,长于斯,如此作为,可有想过这里的乡亲父老。”
这一番话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由不得人不信。
外围看热闹的群众已然有些沸腾,一位老者痛心道:“是啊,这姑娘,可不能这么样做人呐!”
胡小南心里不由一紧,暗骂这乱七仗势欺人,眼巴巴看姐姐如何应对。
胡小北做讼师有些时日,公堂上最是要沉着,这会儿自不会乱了阵仗。
“乱捕头素日寡言少语,想不到煽动起人心来却不含糊。什么叫以言伤人,姑娘我今个儿算是见识了。既然乱捕头言之凿凿,不如就说说本姑娘究竟如何罔顾律法?”
“我本不欲揭露太多,你却不见棺材不掉泪。远的不说,就说卢员外府上下人卢小二用刀砍死其府上三少爷之事。卢小二逃亡在外一年,才被我等抓回,数日前,石大人当堂审讯,欲判其斩首,你却于公堂之上巧言令色,为其辩驳,终只令其服刑三年,如此,不算罔顾律法?”
“法理不外乎人情,卢小二杀主一事另有隐情,罪不至死,此事我早已在公堂上说明。本姑娘作为讼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关乎卢小二私事,不便在此透露。你莫不是看中这一点,才以此中伤我,若如此,才是真真的小人行径!”
“你!”乱七此时恼羞成怒,才发觉自己险些铸成大错,卢小二之事确不宜叫外人知晓。
即便卢三少爷奸杀其妻在前,卢小二砍杀其主在后,杀人终归是杀。卢三少爷的罪自有官府来定,由不得卢小二判执。自己虽主张判处卢小二重刑,奈何石大人刚愎,又被胡小北巧言迷惑,非说什么“有因才有果”,卢小二怒其辱妻在前,恨其杀妻在后,急怒之下杀人乃人之常情,一点听不进自己的话,不然哪由得她在这儿牙尖嘴利。
也罢,卢小二不欲私事为人知晓,已出走他乡;卢员外也关照过官府,务必保守秘密,以免遗笑乡里,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言而无信。
“乱捕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本姑娘就先告辞了。”说完,走到柜台,拿出五个铜钱压在台上,“掌柜的见笑了,这是面钱,今日诸事不顺,小北日后再来。”
掌柜的眉开眼笑:“都是老街坊了,客气什么,下次还来啊。”
主角走了,众人没什么可看的,也陆续散去,独留乱七一个人站在大厅里,索然无趣。忽的肚子一阵咕咕咕响,才想起自己也是来吃饭的,冷着脸,啪一声将手中剑拍在桌上:“掌柜的,一碗云吞,二两牛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这边,胡小北出了倾雨楼,发现自家弟弟等在门外仿佛多时了,正好一起打道回家。
姐弟两个都是安静的性子,一路上竟一句话也没有。眼看快到家门口,胡小北才想起什么,随口问道:“阿南,最近怎不见你与学塾里好友一起出门游玩?”
胡小南双手抱紧怀中的西瓜,眼中闪过一丝诡异,转瞬即逝。
“哦,乡试在即,先生盯得紧了,我想在家静心读书。”
阿南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胡小北并没有多心,继续嘱咐道:“用功读书自是要紧,需注意劳逸结合,量力而为。”
“知道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