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撇开绿湖和卓沐笙单独溜出去闲逛。

我在卓府的这些日子，每次外出都是要有人跟随的，不管是卓沐笙还是绿湖，或是别的下人，总之不会让我落单。卓夫人跟我说过，上次的事她心有余悸，差错可不能再犯了。

我心想，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信步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新鲜。街上的人不算多，老人、小孩、妇女，有的驻足在摊点前缠着大人买糖吃，有的在首饰店里踟蹰徘徊。

我定在眼前的小贩前，细细盯着手中的翠绿簪子，想着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刚想试试，三步开外想起了孱弱的呻吟，似央求似笃定：“姑娘，行行好，给点钱吧。”

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丢失了双腿的乞丐。他蓬头垢面，散着发，一丝一缕的斜披在面上，浑身脏兮兮的，不用想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有梳洗了。身上穿着麻布素衣，衣上到处都是缝缝补补，下身臃肿不堪，整个人顺在地上来回摩擦，向每一个人过路的人乞讨。有人看着难过，给了几文钱；有人看也不看，哼声走了。

我盯着好一会，竟入了神，想起了什么似的。

商贩见我痴痴看着，不禁也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嗤笑道：“姑娘，莫不是起了善意？”

我见他说的蹊跷，显然还有后话，放下簪子笑问道：“哦，这是什么话？赠人钱财，渡人于难，不是功德一件吗，怎么听着倒像是旁人的错了？”

那人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乞讨儿三天两头在这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仗着自己身患残疾，拦着过路的人就是张口要钱。不给的话就嚷嚷起来，破口大骂；就是给了也不能全身而退，给少了还会被骂没良心，不积阴德。前些日子，卓公子和陈公子都当街呵斥过他，毕竟人是弱者，两位少爷也不好说什么，那乞丐估摸着也是怕成过街老鼠，干脆安分几天。这不，最近又开始出动了。”说罢，摇了摇头。

我心中暗自对面前的摊主表示赞同，遥望了那人一眼，面上发笑。本想有些动作，可是人人不易，说不定我和他也是同病相怜，不过是幸运一些罢了，没必要如此。

从摊前离开，只觉得身后的乞讨声依旧在耳，“姑娘，行行好，给些钱吧。”

回过头去，那人果真拉住了一位女子，面色愁苦的望着她，低声说着话。女子拿出一些钱放在他面前的破碗里，作势离去。不料那乞儿竟然麻利的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女子脸上有些怒色，忙着挣脱那双污秽不堪的手，无果。

我折回头，蓦然出现在女子身后，只听见他道：“你一个陪男人巫山云雨的货色，怎么就会这些点钱？难不成近日，那些高官显贵打赏你的少了？男子不都喜欢你这副娇羞不忍、欲拒还迎的骚模样吗，你今日多给我些，也权当做修了些功德。说不定，哪日就被富家老爷公子纳了去，也好出了淫窝，到时还得感谢我呢。”

女子身子有些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站在她身后，怒声道：“放手。”

地上的男子没听见似的，不仅不放，反倒还准备上手。我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气冲冲的说：“我呸，好一个不要脸的流氓无赖，真是丢了乞丐的脸。”

男子被踹的顺地翻了两下身，一脸摸不着北。细看了一会，这才发现面前有一双怒目似蛮牛的双眼盯着他。边上的女子也才看见我，低声道了谢。男子讥笑道：“怎么，还有帮手，不会又是一个陪人睡的玩意吧？”

我再也忍不住，拳打脚踢的往他身上招呼。他没有腿，只好四下挪动着躲闪。我正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岂料这人竟然开口呼叫：“来人啊，打人啦！有人打残废了，有人打乞丐了，快来人啊。”

渐渐地，围了一圈人，迫于人群的窃窃私语和目光，我停下了脚，狠狠盯着他。边上的女子有些犹疑，似在惧怕，我能感觉到她往我身旁缩了缩。

我上前一步道：“你这人好没良心，这位姑娘方才已经给过你钱了。你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仍旧缠着她。无休止的索取，你干脆去抢铺子好了，这样不是来钱更快？”

人群哗然。男子辩解道：“哪有，我明明没有收她的钱。”

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我笑道，上前从他怀里拿出几个铜板丢在地上。

男子估计没想到我会搜他身，此时又换了口气，转移道：“她一个**，怎么会就这么点钱。赚着身体上的钱，何不多救济救济失能之人，这样既爽了身子，也成全了旁人，超脱了自己。”

四下里都打量着她，愤愤低语：“切，**啊，那确实应该多给些钱，反正做的是不亏的买卖”，“**这个时间不是在休息吗，怎么会到大街上来溜达，不是又勾搭哪家丈夫呢吧”，“咦，这人不是长歌姑娘吗，怎么会和**有关系，看来这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把人好姑娘都带偏了”······

女子低着头，听不见她发出任何声音。我喝道：“好一个睁眼说瞎话不怕遭雷劈的流氓，好端端的一个人，非得装成这样子出来行骗，哪一个男子像你这般窝囊？”

他面上闪过一丝惊疑，旋即又镇定下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没有腿的残废，还能有假？”说着往边上移动，想要逃离人群。

我大声笑道：“好，本想着给你留些退路，今日是你自己断了生途，可怨不得旁人。”他正艰难挪动着，我麻利的上前去打算脱掉他的裤子，四下都张大嘴巴惊讶的瞧着我，实在不明白我要干什么。就连边上的女子都略略抬头，满面疑惑。

我用力一扯，袍子被我扯了下来，里面的情况已经隐约看到了；我再一用力，里面的裤子也扯掉了，露出两条盘曲的腿来。众人忘却了有伤风化、有伤大雅什么的，只是细瞧着面前好似玩杂耍的骗子，这才恍然大悟道：“竟是个骗子。”

一时间，给过钱的没给过钱的纷纷讨伐，吓的男人挣脱了绳子，一溜烟的跑走了，一边跑着还不忘丢下恼羞成怒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