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可真是记仇。”
他拭了拭我的眼泪,柔声道:“长歌,我饿了。”
我抹了抹眼,“好,我这就给你弄东西吃。”
转身离开,他拉住我。我问:“还要什么吗?”他笑了笑,摇头,放我离去。
好几日的修养调息,卓沐笙的身子渐渐好起来。
初次醒来的时候只能吃些肉糜,或者曲奇捣碎了和着奶,现在身子基本痊愈,已经不怎么需要忌口了。
我提着盒子走到林间,翠竹掩映,卓沐笙的背影若隐若现。
我走到他的身边,轻坐下来,道:“呐,我新做的曲奇,可是很美味的,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就先给你尝尝。”
他转头,脸上变得平静起来,打开盖子,扑面而来的竹叶清香,笑道:“竹子做的?”
我点点头,“和面的水是我早就在竹子里存放好的,本是嫩竹,生长茂盛。再加上你又昏迷了这么多天,里面的水早已经入了竹子的清香,用来和面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准备了很久?”
我顾左右而言他,不去回应。
他笑着尝了一口,唇齿间满溢着玫瑰的清香,“里面还有玫瑰?”
“取了些玫瑰的花瓣研磨成粉,但是又没有太多,毕竟是要和竹子的香气相辅相成的。所以吃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漫步在渺渺竹林里,周身弥漫着竹的清香和花的芬芳,触目所见,俱是姹紫嫣红的玫瑰。红的、黄的、蓝的,各色各样,美不胜收。”
他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下,目光幽幽的飘向远方。我试探道:“不好吃吗?”他没回答,我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回头看着我,轻声说:“长歌,你觉得我爹和我娘会喜欢吗?”
我只顾着想逗他开心,完全没有思索,张口道:“当然会喜欢,我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他们可喜欢吃了。”话一出口,便觉得错了。
支支吾吾的言语补救,却是于事无补。
我用眼睛细细碎碎的打量他,自从他醒来后我就不敢和他认真对视。
我不敢。
我害怕。
我也怕他害怕。
可是他总是一副带笑的模样,说话、做事都再正常不过的了,看似已经远离了阴霾,实际上心头还是迷雾万千。他的笑让我觉得更是不安,先前还会觉得他沉睡的时候有些盼头,现在这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反倒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行差踏错应该就是我现在的心里吧。
我正惴惴不安着,忽闻他叫了我一声:“长歌。”
我缓缓抬起头,看见他面上的一张笑脸。嘴角上扬,曾经是多么阳光、多么向上的标志,现在却让我害怕和迷茫。他的笑是假的,是不真实的,到底是在欺骗别人还是在欺骗他自己?
“嗯。”我轻声应道。
“你还怪我骗你吗?”他拿出绣了小猪的帕子看着,细问道。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我不过是怕他有危险罢了,他现在已经好好的活着了,一切都比不上生命延续;可是我又有些糊涂,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深层意味,暗自揣摩了会,还是没有头绪。兴许是我想多了,忙摇头道:“怎么会,你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笑道:“可是,有人骗了我十几年,是爱是恨,我究竟该不该怪呢?他们是我最亲的人啊,一夜之间,我变得什么也不是了。我走丢了,或者说,我本就是世上的弃儿。”话语里透着难过,难过里夹杂着不安,不安中透着命运的无奈。
我想,他一定是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心中多少会有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只能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你说我该不该伤心呢?”他看着我戏谑的说道,我心生疑惑,刚想发问,他道:“我明明就不是卓老爷和卓夫人的儿子啊,可是我为什么如此伤心,又为什么还恬不知耻的喊着他们爹娘呢?”
我的脑袋翁然一声,如同五雷轰顶,喧嚣之后,整个世界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