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玠已行了冠礼;然而,其“不欲婚配"的言论令得苏玉寝食难安。
苏玉踞坐于自己寝处的小塌之上,一手拿了个青碧莲花的小玉碗,在桌几之上叮零珰啷乱转;一手托腮苦思,怎样才能弄清楚苏玠的秘密……
苏玉一点一滴,细细回想苏玠异于往昔之处;族老拜访……苏玠便开始日日繁忙,又一连数日郁郁闷闷……,有女郎自请为姬……苏玠竟拂然大怒,其后……更是落落寡欢……
好吧,苏玠“变异"是始于族老离去之后;那依巽叔所述,族老为苏玠提一李姓宗老之嫡女……传闻,此女温婉秀美,甚识礼仪……其兄长在庄中族学……
苏玉白腻如瓷的小手,陡然捏住转的正欢的青碧莲花碗……,假设:苏玠见过……或……交往过……那个温婉秀美的嫡女呢?倘若假设成立,只要找出苏玠拒婚之原由……
第二日,苏玉便带了巽叔并四个女侍,去拜访族老。
族老宅邸建于小李庄正中;其青瓦粉墙,门楼高阔;待进得院中,一溜儿廊赡抱厦围着几幢小楼…端得正是……村中第一啊……
族老立于阶前相迎,苏玉一众随族老进得厅中,二人左右踞坐于塌,待女侍置了酒水蔬果退下,苏玉对族老盈盈起身施礼,族老亦忙忙起塌揖礼,疑惑道:“不知女郎来此,所为何事……?
苏玉不想与他礼来礼去;乃从容相询道:“今日冒昧来访,实是忧心我家大兄婚事……"
苏玉略顿得一顿,见族老一幅恍然大悟状,又道:“闻得族老曾于我大兄……提过一桩婚事……"
言道此处,苏玉拖了长腔,两只杏核眼盯着族老;只等族老接话。
族老亦是明了苏玉末尽之言,先执觞请了苏玉共饮,方一手捏了颏下几缕短髯,长长叹息一声,沉吟片刻,对苏玉沉声道:“老朽与大郎君……所提那宗老嫡女,与大郎君几年前便相识……"
言及此处,族老一双老眼瞅了瞅苏玉,只苏玉面色如常,只执觞微啜;只等族老续讲……
族老便又长叹一声,续道:“几年前一个雨天,因春播在即……大郎君便与二郎君拿了女郎所书“种田概要"来寻我……"
苏玉微微闪神,是了……那一年春季,雷轰电击之下……自己才算是真正有了这具身体……苏玉微徽颏首,示意族老往下分说。
“那一天,电闪雷鸣……大郎君来时跌了一跤……"族老略略有些尴尬,飞快睨了面色淡淡,正倾耳静听的苏玉一眼;“……其时恰逢那宗老之女来此为兄长送衣袍被褥……,"
族老又觑了苏玉一眼,道:“因那女郎来时族中尚末散学……便将衣袍等物送来我处……如此,见了大郎君衣衫尽湿……便取兄长衣袍赠之……"言及此处,族老便似有无尽忧思一般,又长长一叹道:“汝兄妹孝期己满,且大郎君又行了冠礼……,宗老便欲将此女许与大郎君……谁料想……"族老面上忽然现出几分凝肃,又几分敬佩之色来;
他正了面容,肃然对苏玉道:“大郎君竟拒了婚事……
族老道:“大郎君言:……我兄妹四人年幼之时父母俱丧……吃苦频多;若我娶一凶悍奸滑之妇,令得家宅不宁幼弟幼妹受苦,莫如我终身不娶;……即便现今温婉贤淑之人,然……人心易变……;我为长兄,更应代替父母对幼弟幼妹尽抚养护侍之责……
族老叙道此处,又想起当日苏玠怅然一叹道:“那女子……就另嫁他人罢……
妨如这件事在族老心里,亦是有些唏嘘沉重一般,族老一口气对了苏玉,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彻底执行罢,方万分轻快的执觞饮酒……
苏玉却心中复杂难言。
由族老处归来,一连数天,苏玉心中均妨如压了块大石一般;沉沉坠的胸间隐隐作痛……
窗外夜色深沉,无月无星……只有不知何物迷蒙的微光浅浅透过窗棂,苏玉拥被坐于塌上,一时心潮起伏……
乍然于荒野中醒来,茫然四顾中……,枯草萋萋,笼荒四野,只自已顶了陌生的身体……那时的惊骇绝望…使的自已直欲立刻死去……
那陌生的少年,在荒野中寻得孑孓独行的自己之时……他的欢喜、他的心痛、他为此对了上天,虔诚伏地叩拜的暗哑哽咽的声音;乃至后来,他对自已毫不犹疑的溺爱与纵容……
如今,为了弟妹,他……不欲娶妇……
这个弟弟妹妹……还是……是自已多些罢……;
苏玉蜷在塌上,细细回想……
自已为人行事大异常人,自已是知道的;一则是假借鬼神之说,二是……自已如此的肆无忌惮,是因为……心底从来不当这具身体是自已的,不当这个家是自已的,亦不当这条命是自已的……这个世间,没有属与自已的任何东西!
无轮做何事,自已都是……若错了,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