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白夫人收到战书,就开始安排我们门下弟子的后事,起初我也和大家的反应一样,看了战书没有觉得有多害怕,我悄悄问过白夫人,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口气和能力,她说这应是与她有过宿怨的一位旧识,避是无法避的。为了安全起见,她建议我们在血战之后再行离开,一会儿酉时一到,我们便要藏进安全的山洞里……”
我用过左手写字,最初写出来的字虽也歪斜颤抖,但与那信上的字还是有所不同的。那字像是……
像是李之遥口含石子写出来的那样……
李之遥是废人,也可以算是白夫人的故人,他上次来百花门是希望白夫人帮他,白夫人拒绝了他,这算不算宿怨?虽然没有答应他,可也没得罪他,大胡子三人捉住他要取他项上人头的时候,白夫人不是还救了他吗。
纵然他怀恨在心,也不可能是他,他现在远在北隐山庄,手筋脚筋俱断,连杀了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血洗百花门。
想不到,猜不出,懒得去关心是谁来找白夫人的麻烦,我的事还没有头绪,不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
扬名与康景聊起了投毒,聊得还算投机,我听着磨蹭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酉时前一刻钟的时候,康景认为我们现在出谷不会安全,就留了我们一起进山洞。
婢女们将百花门里里外外打扫得异常干净,酉时过后的百花门,院前院后,厅里厅外没有一个多余的人,这里该是从所未有过的清净。
我能看到竹院里木质的转水轮,却听不到流水的声音,我密切关注着宁静的院子,白夫人点着心字香,坐在竹院悠闲地品茶。
此刻的她,赴难从容。
白夫人的年纪该有四十多岁了,没人说过她是什么来历,她有没有嫁过人,她怎么就有了名闻天下的百花门,她都有些怎样的过往?
我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秘密来,可是她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绝非泛泛之辈,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反而对她生出了那么一点点同情之心。
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定是十分不易。
她也有爱着的人吧,她也希望被人保护着吧。什么都是独自面对,看上去潇洒悠闲,其实是无处话凄凉。
我有点希望我能帮上她。
不。心中出现另一个声音:柳隐,今天她两次拒绝帮你,你还相信她是一个会领情的人?
我猛地将自己拉回。
是,我不知道她为人是好是坏,遭遇寻仇,怎么着也是曾做过违心的事,也许她以前也像今天一样见死不救,也许她以前也像今天这样兵行险招,不守诺言奉上十杯毒酒与人结了仇……
白歆,你为何不与人为善?
我收了白眼,在这幽暗的山洞里默默地巡视一圈,整个百花门的婢女与弟子都聚集在此,有人忧心忡忡,有人默然发呆,有人窃窃私语,所有的他们,相同的都是在焦心地等待,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天,我和扬名进谷的时候还有不小的风,可是这傍晚,连风都停止了。我看见树叶不再摇摆。百花门,死一般地沉寂。
这夏天的夜晚来得迟,百花门被暮色笼罩的时候,寻仇的人还没有到来。不过我知道,就快了。
快了。
突然,杂草和树枝狂舞起来,这情形不太一般,白夫人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一个奇怪的幻影逼过来,她凌空腾起,身下的座椅被狠狠地击飞,撞在槐树粗大的树干上,散了架。
是他!我倒抽一口凉气,低叫出了声,马上又捂住自己的嘴。
扬名与康佳正聊着天,听到我发出的声音,往这边投过目光来,我按压心中的惊讶,装作打坐的样子,继续望向竹院里。
那来人正是李之遥。
他坐在特制的竹椅里,说不了话,但是杀气满身,他的脉搏在膨胀,像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的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