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隐?柳隐?”
好像听见表哥在叫我,无奈眼皮睁不开,漫天的浓雾又将我的视线淹没,白茫茫一片,又急又心焦!我不过是视角而已,怎么走不出这片浓雾!拼命想挣脱这片笼罩和束缚,我知道睁开眼一切都结束了,可就是睁不开眼!
有时我以为自己睁开了眼,看见了随风飘摇的苇花,还看见表哥呼出一口气,拿手附上我的额头,关切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自己醒了,其实都没有,我知道我被迷住了。
我鲜少做梦,根本没遇到这样的状况,以前听月泉姐说过被梦迷住的经历,跟这感觉一模一样!她的情况总是发生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心里知道到了时辰要起床,老是以为自己已经起了,去练剑了,真实的情况总是误了时辰,都是丝竹姐来摇醒她的。
刚才头有些晕,不知道是施术导致的还是坐船影响的,抑或是被表哥的目光扰的,本想躺一下,怎么偏偏就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好害怕是自己施术发生偏差,就像练功走火入魔那样,挣扎了许久,忽而清醒忽而迷糊,好累好累。
浓雾终于被拨开,跑过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让我看到点东西总比摸不着方向好,我终于平静下来,心中不再那么用劲。忽然,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笑,这小模样好像是——希言表哥!
我现在看到他的小时候,是不是说明——他此时正握着我的手?是的,我听见他叫我,一定是看我醒不过来,急坏了吧!
小时候的他,能跑能跳,那他的腿——是后来才不能走路了的?
我一直没敢问他,一度以为他生下来就是这样。初次见他,他略带忧郁看月亮的样子,我也以为他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其实都不是,他也曾撒着两条小腿儿跑得这么欢乐。他失了他的腿后,心中的那份失落,旁人怎能体会得到。
表哥的腿,发生过什么事?
此时他跑来跑去说要捉迷藏,婢女侍卫守了一圈,生怕他磕着碰着了。
“王妃。”婢女侍卫们齐齐行礼,来人正是年轻时候的王妃,脸上还没有那么多愁纹,笑得慈爱,亲自掏出手绢为希言擦汗,切切叮嘱,“刚吃完午饭,不能跑来跑去,会肚子痛的。”小希言也掏出自己的小手帕,为王妃擦了一把汗,“娘,我们玩捉迷藏,我藏起来,你要是找到我,我就乖乖地回去睡午觉!”
“好啊,和娘玩捉迷藏,不许乱跑,可要藏好了!记住你说的,娘找到你,就随娘回去睡午觉。”
“嗯!”希言让王妃转过身去,让婢女侍卫们也转过身去,王妃身边的婢女数着数,王妃只是笑,与另一侧一位年长的婢女说:“世子好动,幸好品性不劣,小小年纪便懂得心疼人。”那婢女答:“还是王妃教导得好,这些年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世子长大必然青出于蓝。”
王妃笑叹一口气,“王爷对希言严苛了点,若不是我事事想在前头,希言得吃不少苦。”
数数的婢女停下声来,王妃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希言,娘要来找你了哦——”静等了片刻,王妃笑说:“这小鬼,学精明了,以前可都是会应声的,知道他藏在哪里还要装作半天才找到。”
王妃刚要转身,过来一位侍卫,“启禀王妃,南隐山庄流风带着表小姐求见。”
王妃一脸惊讶,“流风带着表小姐?庄主夫人可曾来了?”
“回禀王妃,只有流风与表小姐。”
王妃思付一番,觉得甚是不对,留了婢女与侍卫去寻希言,自己到大堂去了。
果然来的人只有流风与蹒跚学步的柳羚。王妃问起大夫人,流风拿出一封信,说她看了便知。
信上嘱托王妃替她照顾柳羚,声声姐姐字字泣泪,此时的大夫人孤身寻夫去了。那么说,此时雪莲与柳岱熹已经私奔了。
王妃细长的手指掩饰不住愤怒,将信纸紧紧攥着,脸色也变了。流风说:“夫人出庄前嘱咐我暂代庄主,如今庄主和夫人都不在庄上,将大小姐送到王妃手上,我还要连夜赶回去主持庄内事务……”
王妃的脸色有些许缓和,“说的是,流风,往后一段日子,南隐山庄就麻烦你了,妹妹从小待你不薄,你可要把南隐山庄稳住了。晚霞,”王妃吩咐贴身侍女:“先带流风去马厩选匹好马。”
柳羚扶着凳子转圈圈,又是在凳子上拍手,又是跺脚,很欢乐。王妃蹲下身子,她朝她不知所谓地笑着,王妃看着她无暇的笑容,忍不住动容,将她拥入怀中,“可怜的羚儿,到姨娘这里来。”柳羚还不会叫姨娘,只会“娘”“娘”地叫着,叫得王妃一阵心酸,不住抹泪。
雪莲与柳岱熹的这个决定,在他们自己的角度看,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期间肯定有挣扎有疑虑,不管有什么,结果还是他们抛弃了一切。世俗的目光也好,现有的家庭也好,他们都决定全不在乎。可现在柳羚是不记事,所以不存在记恨,那姝儿呢,她可是已经记事了,这样一件事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想想我之前认识的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