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岱熹与雪莲之间的气氛,一下子被我带到现实,本来应该是没什么的,我这样一问,反而让自己更尴尬。
表哥倒是神色坦然,只是关切,“你全身发抖,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
我咽了咽口水,深呼吸,吸——,呼——,吸——……
表哥伸出手来探我的额头,“你——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我摇头,有些困惑,我应该看见我自己的往事的,为什么看见柳岱熹和雪莲的?胸前的雪莲花绢布露出一角,我赶紧将它塞好,方才我施术时是抓着它了?因为这是雪莲的遗物,所以我看见了她的往事?
一阵风吹过,芦苇优雅地俯下身子,苇花轻轻扫过我的脸,这里应该是芦苇荡深处,不知道表哥从哪来弄过来一只小舟,刚才我回望往事时觉得摇晃,像是轻枕着水波,原来是真的。
这片沼泽湿地,是真实的,在小木屋和桃花树的西面,本来围绕它的应是灿烂桃花,在幻境里,就成了苍苍蒹葭。花千寻当时掩盖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荒凉的芦苇?
古诗里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桃花树下着一身明亮蓝色的我的身体,与此时的我的灵魂,天各一方。同在蓝天下,却在不同的时空里。
表哥拨弄着双桨,小舟轻快地行进着,水路不够开阔,弯弯曲曲的,表哥划得甚是娴熟,小舟穿行自如,我不知道他还会荡舟,他笑看着我:“本是想出来散散心,你怎么出了城一路怔怔肿肿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他的目光洒在我身上,有如月光那般温和清亮。其实,他是不是从一早就知道柳隐亲身父母的事,从我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默默爱护着我,这份爱护,是不是源自最初的怜惜?
柳隐是什么样我忘记了,小草那时看见我偷偷去看她,也许在我的心里,是与希言一样,一并疼惜她的。
一阵眩晕传来,我躲开他的目光,“我有点晕,想睡一下。”水面上的风拂过,混合着泥草的清香,那么香甜。摇摇晃晃一会儿,小舟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将我撞进了回忆里。
真像沉沉地睡过去了一样。
白茫茫的一片,好似笼罩了漫天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我心中十分焦急,可是没有我这个人,我是视角,依然只是视角而已。
渐渐地,浓雾散去,回到了那方蓝天,回到了那个山涧。
柳岱熹抓住雪莲的手,雪莲抽了几次没抽回,又气又急,脸憋得红扑扑的,十分娇艳。柳岱熹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傻傻地放开了她的手。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纸,柳岱熹有意,终觉自己太唐突,雪莲有情,断不会轻易交付自己。
目前还只是好感。
发乎情,止乎礼。
雪莲板起脸斥责道:“我好心带你来采雪莲花,好让你早点回去救治你的夫人,如今要施术为你减轻疼痛,也是念在你方才不顾自己护着我的举动,没想到……没想到柳庄主你为人如此轻薄!”
雪莲这份气恼里,本来是半分真半分假,说出这番话之后,竟变成了真的气恼。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才认识,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真要做出来了,还真有点轻薄之意。
“你误会了,雪莲夫人……”柳岱熹想解释,急得语无伦次,“方才是我太冲动,我真的没有轻薄夫人的意思……”
雪莲一听,更加以为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转身就走,也不听他说什么。
山涧不远处是小溪,花梦夏带着姝儿在摘野菊花,雪莲看到她们俩心下一惊,忙从回头望去,幸好从这里看不见方才她与柳岱熹在的地方,刚好一个转弯处拦住了。
姝儿像只小蝴蝶似的飞扑上前,“娘,姝儿和花梦夏姐姐摘了好多漂亮的野菊花,你看,好不好看?”她举起手中满满的一束花,雪莲笑了笑,连连说好看,明显心不在焉,回头见柳岱熹远远地跟过来,才牵着姝儿继续往前走。
花梦夏上前问:“你们——不是去采雪莲花的吗,这是怎么了?”他们的衣物在坠坡的时候都弄脏了,很狼狈。雪莲将事情与花梦夏说了,花梦夏惊讶:“你们从山上摔下来的?”雪莲点头,“柳庄主身上的伤比我重,早点回庄让管家拿点跌打药给他吧。”
姝儿让雪莲抱,雪莲蹲下说:“姝儿乖,娘方才不小心从流石坡上摔了下来,身上都砸伤了,痛。”
花梦夏前后看了看他俩,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尴尬,可是没多想,几人一道回了雪庄。雪莲取了跌打药,交给管家,“柳庄主的伤比较严重,这药就麻烦你替他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