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夫人,原先是花梦夏母亲的贴身婢女,花夫人早亡后,是她一把带大了花梦夏。然后她嫁到了雪庄,生下了姝儿,遇到柳岱熹之后,抛夫弃女,与他私奔,生下了柳隐,难产而死。
这就是她的一生。
也许对于我来说,我非要将自己从两个人身上抽离,才能客观地看明白她的一切事。不管是花梦夏也好还是柳隐也好,她都是母亲,一个有养育之恩,一个是血脉相连。
难怪我还魂之后,梦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那个穿着淡紫色的衫子,雪莲图案若隐若现,笑意吟吟看着我的人,就是她。
我摸了摸胸前,一直藏在这里的绢布禁术,就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花梦夏曾经是知道所有事的吧,知道雪莲与柳岱熹私奔,知道小柳隐是雪莲的骨肉,作为花梦夏的我最后不是去看了小柳隐的吗,只是没想到,几年后,我借用了这个身体。
一切的缘分,一切的流转,我应该庆幸才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就像不断喷涌的泉水,止也止不住。
那斑驳的光影又在脑海里晃动起来,像是烈日下的一面镜湖,风吹过,惹起的粼粼波光,白闪闪,晕晃晃,眼难睁,头好晕,好晕。渐渐得水面不再晃动,湖面静止得像一面镜,往里望去,望到了过去。我看见花梦夏伏在床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就像我现在这般伤心。就身形来看,她和现在的我差不多年纪。
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一团一团的夜云,密密地挤在一起,天空一并透不过气,该也是在伤心吧。
雪莲敲了敲门,径直走进来,坐在床沿上,轻轻拍着抽泣的花梦夏。
花梦夏抬起头,脸上一片潮湿,“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爹,那个雪庄的庄主你又不认识,为什么答应嫁给他?”
雪莲的声音柔柔的,像清风拂过,“很多事由不得我们做主,你别都怪花庄主,记不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女人最幸福的就是找个好归宿?别哭了,你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可是,你说过,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成婚才是好归宿。”
雪莲叹口气,“傻孩子,我二十好几的人了,都成了老姑娘,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这样美好的愿望只能留待下辈子了。我出身不好,身份低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做庄主夫人,老天爷待我不薄,我不会再奢求……只是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长大了就到雪庄来看我。”
花梦夏伏在她的腿上,像在撒娇,带着哭腔,声音颤抖,“我舍不得你……”
我的身子也在猛烈抽动,清清楚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过,落入发间,落入耳朵里,晕在枕上。睁开眼来,望着黑漆漆的帐顶,深深深呼吸,摸一摸枕巾,湿了一大块。
我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我哭,原来是因为雪莲的不易,她三十几岁才遇到对的人,爱的人,是不是很不易?
这其间有多少纠结,有多少苦楚,人有时候心中有某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着,她最后选择顺从自己的心,不顾一切,世人都无法原谅她,可是我最后还是选择理解她。
她那么努力,只绚烂了那么短的时间。
我要怪我自己吗,是柳隐的到来结束了她的幸福。也许雪莲会说,老天已待我不薄,我知足了。
我很想知道,刚才那一幕,是做梦,还是像上次一样是通过瞳术看到的往事。
那隐藏的瞳术的力量,总是不知道何时它才会被激发出来,不管做梦也好,无意的发挥也好,我都希望能多多出现,最好能由我掌控,我期待了解所有过去的一切。
前世我肯定是在学习瞳术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像三少说的,我的眼限制了很多,如今加上柳隐的眼,好比得了把利器,心眼合一,瞳术运用起来更加自然流畅,若是学得好,是不是能将这门隐术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我闭着眼能看到遥远的过去,睁着眼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能看透很多的阻拦,能看穿幻术——洛阳城外的桃花园处,那个在大家口中都已经随着神秘的园主的死而消失的桃花园,此时就在我的面前。
在这里,表哥看不到,他的随身近侍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