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实践了他的诺言,很快忙完手边的事,带我出门散心。我曾问过卖绒花的小贩桃花园的具体方位,我们出了城,来到的这里,就是桃花园。
他们的视野应该只是一片茂盛的芦苇荡,白色的芦苇随风轻摆,也算是不错的风景。
表哥见我凝望前方不说话,还以为我在想几天前他告诉我的事:“这几天心情有没有好一些?要是接受不了,想不开,尽管对我说,别憋着。”我将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就是告诉他,我没事。
今天的眼睛应该不肿了吧,先前被柳羚发现了还取笑了我一番,我对她说我哭是因为她被绑架的事,劫后余生才让我反应过来,差点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姐姐。我知道不能如实对她讲,二娘的事她耿耿于怀到今日,我娘的事更甚,别说表哥对她的了解了,依我对她的了解她都不会轻易释怀。也许真的,她知道后,我们连姐妹都做不成。
“这里,原先是一个漂亮的桃花园,听说这里的桃花常年都开着,还听说说园主是个绝色美人,会瞳术也会气禁,可惜被毒害在桃花树下,从此后,桃花园就消失了。”
可惜今天是阴天,水面上远远望过去雾蒙蒙的一片,这是个不真实的幻境,这幻境,是谁营造的?表哥这么见识闻多的人,竟也会相信传说。
他转过头来看我,“这个故事美吗?”
我故意问:“是故事吗,我以为是真实的呢。”
“时间越久,越像是个美丽的故事,这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不过几年时间,那时候你恐怕还没记事,我已经很大了。”他说:“死的女子是龙门山庄的二小姐花梦夏,据说是被龙门山庄的大弟子用毒粉毒害的,她死后,花千寻,也就是你的花师傅,在这里施了幻术。如今,在我们普通人的眼里,看到的只是芦苇荡。若是能解了幻术,就能重现当时的桃花园了。”
表哥还是什么都知道的,不过,就算他知道得再多,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这幻术,我虽能看穿,却解不了,我根本就不会。问表哥会不会解,他也不会,他一直都学的是体术,当然不会。他说:“若是你跟三少学了瞳术,瞳术里有招破幻之眼,你就能看穿这幻术了。”
得亏了柳隐这双眼,我现在就能看破。
但凡被隐术遮蔽的地方,都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这一树树桃花还是那么鲜艳灿烂,远远望去,像一片绚烂的云霞,这已是金秋时节,没想到还能看到生机盎然的桃花,它与大片的芦苇虚虚实实,在视线里交错,繁荣与凋敝,滋润与干涸,强烈的对比像涨潮的水,自我的心底蔓延开来。
一刹那,热泪盈眶。
表哥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就是说了我也听不见,天地间的声音一下子都远去了,我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我死的时候。
那是一个春天,我着一身明亮的蓝色,站在粉嫩的桃花树下,那是我为父戴孝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穿上鲜艳的颜色,我在等着谁。是的,我约了人,在等谁。
我感觉那个人就来了,猛地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是的,什么都看不见,表哥和四位近侍都不见了,我心中的感觉是那个人来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看见,为什么我会有强烈的感觉,但就是看不见他?
我知道那日我就见了他一人,我知道他俯身在我颈项留下了吻痕,但是这些缠绕在脑海中的片段为何就是只有一个轮廓,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清他穿的什么衣服,只有他顺滑的长发抚上我的肌肤……
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猛地睁开眼,弹起身子,发现我自己在木板床上,表哥与四位近侍在门外,我听见他吩咐他们在四周守好,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处。
我不知道在他们的视野里,我现在是躺在哪里,我只知道,在我看到的真实里,我应该是在桃花树旁的小屋内。
这屋子有两间,外间和里间,陈设与龙门山庄我的房间一样,这木屋外头是木,里面却是砌的砖墙,我的视线落在东面墙上正数第四排砖上,我下床来,用手去抠其中的一块砖,我就觉得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砖后面藏着一本簿册,折着塞进去的。翻开来,上面赫然写着“瞳术”二字。这簿册用绢布缝成,上面的字娟秀整齐,好似还烫金了。这是秘籍吗?
扉页上写着“之一,往事回望篇。”我速读了一下内容,是教人如何看到已经发生过的事,包括自己的和别人的。我的心怦怦跳起来,是不是我学会了就可以看到我忘记的事了?那就是说,我可以掌控我想看到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