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我不安起来,一定有什么原因,我努力地追踪这种直觉,可惜无法探知。记得第一次见到三少时,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胸膛,那强烈的反应——那不是欣喜,那是不安。
对,是不安。
三少以前是北隐山庄第一隐者,做的都是隐者做的事,比如让他名震天下的刺杀奸臣杨文远之事,可是,他是北隐山庄的人,我是龙门山庄的人,山庄之所以存在不都是王爷们为了方便自己打探和做暗事的吗,我们隶属不同的阵营,怎么可以成为好友,怎么还一起闯荡江湖……
这些年我见他见得少,可是每回见他都不自觉地戒备起来,那细小微妙的反应现在越来越清晰,我与他在一起,是不安的,是忐忑的。
为什么?
要说是好友,要说一起策马江湖,应该有熟悉的感觉才对。
越想越觉得头绪繁杂,难以理清。
这感觉交杂,好奇怪。
“你到木屋里,去找一样东西。”他负着手,扬起头,“一本瞳术簿册。”
他的目的是这!那瞳术簿册不就是我看到的“往事回望篇”?我也不确定自己当时看到这簿册的时候是现实还是幻境,但有一点很清晰,我在木屋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东面墙上,正数第四排砖,那簿册被我藏在那里。
既然我藏着,三少却要找出来,那他还好意思说我们曾经是好友?
何况,他也会瞳术,会透视,不能一眼望穿的吗?
我不懂他的目的,佯装找了一圈,回来告禀:“没有找到。”
我们回到王府的时候,竟然还很早,柳羚赏月还未归,只是彩云守在院中,心焦得很,“表小姐,你回来了!”她打心里害怕三少,比我更甚。
我一直等到柳羚赏月回来,她饮了一点酒,脸红扑扑的,“扬名与我说话了,还喝了酒。”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姐姐,女孩子家要矜持,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再说,扬名性格太深沉,你摸不透他的。”
我将她扶到床边,吩咐婢女去打水来,柳羚却非要婢女去拿酒来,“妹妹,我们再饮吧。”
“姐姐,我明天要跟三少回北隐山庄了,我要走了,我们说会话吧。”柳羚一听,嚷嚷道:“那更要拿酒来,我与你送行!”
我告诉三少没有找到瞳术簿册的时候,他只说了句:“明日随我回北隐山庄,我正式开始教你瞳术。”我知道,明日定是要走了。
婢女抱了一坛酒来,倒了两杯,柳羚端起一杯,“妹妹,谢谢你以前照顾扬名,这一杯我敬你。”她这话听着,怎么像新婚的时候说的,我把她的酒杯拿下,正色道:“姐姐,你对扬名一点都不了解,不要轻易就把真心交付出去,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
哪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摸不透他都在想些什么,他想做些什么,他不是个轻易就会让别人摆布的人,他也不会对谁付出感情。
柳羚的眼神有点迷离,“妹妹,扬名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许抢。”
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
我郁闷得连饮三杯,不听也罢。
柳羚见我连干三杯,不敢落后,一口气干了好几杯。
随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别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夜,我突然觉得闷,发现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柳羚的胳膊搭在我的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难怪觉得闷,我移开她的胳膊,下了床,想找点水喝,却什么都找不到。
天还未亮,不知道几更天了,有点凉。
想起包袱还没有收拾,我回了自己房间。
塞了两件衣服在包袱里,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三少就打发了人来叫我,此时柳羚还在酣睡,我与侍候她的婢女说了告别的话,也拜别了王妃,王妃很客气地说:“本想留你和羚儿一起在王府多住些日子,既然你的师傅要带你走,只能等以后了,在北隐山庄好好学艺,有什么不适应的,写信来。不过年少的时候吃点苦是好事。去吧,一路上小心。”
三少领着我,又来拜别洛王。
洛王在写字,头也没抬,说的话却淳厚有力,“不管是南隐山庄还是北隐山庄,都是本王的得力助手,学好隐术成为出色的隐者,柳隐,你可做得到?”
我恭敬地答,是。
他看着写好的字,搁下笔,一旁的侍卫将纸呈起,他抬了抬手,侍卫就拿着那张纸走到我面前,洛王说:“天下隐学,瞳术最为厉害,你有这样机缘,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总想着你是本王的姨侄,又为南隐山庄二小姐。本王对你的期望是——南北双隐山庄第一隐者,你可做得到?”
我恭敬地答,是。
我不想成为什么第一隐者,但是这个气氛,我好像只适合答是。
因为我拥有一双可以练成最高瞳术的眼,所以我的前途不会像爹期望的那样,平安长大嫁个合适的人相夫教子,我也要和扬名,和双生哥,月泉姐丝竹姐那样,苦练隐术,执行任务……
侍卫将纸卷了卷,卷成一跟小棍,装进细长的竹筒里,拿到书房的里间去了。
这是不是表示,我已被编进隐者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