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凉,天空亮了起来,却没有出太阳的意思,昨夜朗月夜,今日怎么也不会变成愁雨天,可是我就觉得像是要下雨了一般。
我们往东走,走了没几日,终于遇到了雨。
半夜,雨声渐渐着紧,我将支起的窗子放下来,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的,响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一场秋雨一场凉,眼见着天就这样走到了深秋。
一股凄寒的意味在我身边蔓延开。
惊醒后没法再睡着,夜里,除了雨声和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很静很静。
隔壁的房门一下子被撞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沉闷的重响惹得我心惊胆颤。将门推开小缝,往外面看,没有月光,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隔壁的房间是三少的,他点了灯,纸糊的窗子开始明亮起来,门已经关上了。
我换了白眼看过去,月泉姐匍匐在地,浑身湿漉漉的,她挣扎着爬上前,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记,黑乎乎的,看不见是水还是血。将一小卷东西交给三少后,她已经没有力气支起身子,也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昏迷不醒了。
我的心里直打鼓,她可是被人追杀?
三少点了她的穴,为她输入内力,但是月泉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像。
我竖起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雨下得越来越大,房内又潮湿又寒冷。
这客栈就是上次我出北隐山庄的时候,见到月泉姐的那客栈,上次见她她还好好的,这次再见怎么就……
隐者执行任务,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一旦成为隐者,这条命就不再是自己的。洛王将我的名字写在纸上,投入竹筒,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了我的命运。我能说个不字吗?要是我资质平平,倒可以平平安安做个常人,生老病死。
不知过了多久,三少来敲我的门,“柳隐,过来一下。”
我的腿有些发抖,走到门口才看见,地上都是血,雨水流过是清澈的,而血是浓稠黏糊的,还有阵阵腥味。三少压低了声音,“将一路沿过来的血迹擦掉,要快!”
我知道,若是有人在后面追,循着血迹,很容易就找到这里来,得快,得赶紧消灭印记……幸好今夜下了这样大的雨,客栈之外的血迹,很快就会被冲走……幸好,我只要擦掉客栈内的就可以了……我想尽量镇定,却更显慌张,卖力地擦,擦得满头大汗。从走廊里一路擦过来,擦进三少的房里,盆里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
三少已将月泉姐的血止住,将她放到床上,“我去让店家烧热水,一会儿你帮月泉处理伤口,将血衣烧掉,拿你的衣物给她换上。”
看到月泉姐的身体时还是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现在是身体,还是尸体,我好怕是尸体。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三少还要注意外面的动静,随时消灭可能跟来的人。
月泉姐受的伤很重很重,除开剑伤还有内伤。我一刻不停,擦完地上的血迹后开始处理她的状态,为她脱下湿衣,烧掉血衣,擦洗伤口,上药,绑好伤口,擦洗身子,穿好干净的衣服……忙得一直没抬起头来过。
后来发现外面的雨声不那么紧了,鸡叫了,狗吠了,天也亮了。原来我又急又累,出了一身汗。
三少为月泉姐把完脉,面色凝重,“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她中了毒,我先为她逼毒。”
早间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去药铺抓药。我们都以为会有追兵赶来,一夜的时间竟没有等到。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藏在哪里,我不敢东张西望,尽量保持着镇定。
下雨的清晨,人们出门较晚,街道上没有小摊和叫卖声,小镇上只有屋檐沟处滴滴答答的水声。
三少说要等人,我们在小镇的客栈多呆了几日。这几日,月泉姐的毒逼出来不少,伤口也在愈合,可就是没醒。我问过三少月泉姐中的是什么毒,三少没答我,这几日他除开吩咐我换药喂药之外,就没说过多余的话,我提着心吊着胆,还有将近百里路才到北隐山庄,我好害怕月泉姐死去。
初到北隐山庄的时候,她为我梳头,为我整理床褥,我的衣裳也是她帮忙洗,我晕倒的那次,是她抱着我狂走寻医,我还记得从迷茫的眼中,看见她发间的朱钗荡来荡去,看见她神色焦急……平日子里她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虽然她也羡慕我有个家是个大小姐,但是她更相信自己也会过得好。
她的好日子还没有来,就要走了么?还有,她与喜欢的安生哥,他们甚至都还没有互表心意,她就要走了么?
头上她最爱的朱钗还在,可是脸色已不再红润。我拿起她的手,她的手指也惨白。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不是会看往事的么,若是我发功,应该能看到月泉姐遇到了什么事。
要不要看?
往事里,夜好黑,下着雨,没有光。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好久好久,才闪过一个撑伞的人影,是月泉!视角跟上她,随她往前走,她在一户贴着门神的宅子后门屋檐下收了伞,回身左右望了一下,深夜的街面空荡荡的。接着轻轻扣了三下门,再推门,门原是没闩上的,推开一半,侧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