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隐山庄是夜里。我们是在那一天的早晨,离开客栈之前,互换的身份。我扮作柳羚的样子,她觉得像在照镜子,很是夸了一番。可是她扮作我的样子,就差了那么点东西,就这么文文静静的看上去还不差,一开口说话就显出不一样来。
“怎么办,妹妹,我不像你啊!”
我看着这个住了近十年的身体模子出现不一样的表情,觉得还挺新鲜,憋着笑了一番。
“再笑,再笑我就不玩了。”
“好好好……”我告诉她我的声音特点,说话方式以及通常见到一个人或一件事的反应,她酝酿了一番,可能性情还真是不同,她又没专门学过化装术,觉得憋得慌,有些气馁。既然这样,我便让她少讲话,将我见到爹和二娘会说的都教了一番,她记下了,但是又怕有差池,声声哀求,“妹妹,干脆你扮作我,自己回庄得了,我在庄外等你。”
这怎么成,明明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柳隐不回来探望怎么行。好说歹说,她才答应耐着性子试试,“大不了平日就多呆在房里得了。真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装喉咙疼啊嗓子哑啊,总能蒙混过关吧。反正庄上的人见你见得少。”
真的危险的时候就这样吧,我有点无奈。明明要解决的是她自己的事儿,这么一来,好像是我在求着她了,
在马车上嘀嘀咕咕地演练了一天,天黑的时候才到山庄。
爹和二娘自是早就收到了信报,在前院正厅严阵以待。念儿的丧事早已办完,加上过了这么些日子,该消的气应该早已消了吧,剩下的都是理智,沟通起来方便。
我们站在厅下,行过礼,他们不说话,一时落针可闻。空荡荡的正厅,昏暗的光,加上外面绵绵的雨,生生地让人觉得悲凄,就这么看上去,爹和二娘憔悴了不少。
我看了看柳羚,她忙说:“爹,二娘,念儿弟弟的事我知道你们很伤心,但是姐姐她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弄清楚再怪罪。”爹以为她是我,对她说话的时候神色稍有缓和,“隐儿,你先回房去,爹和二娘自有话要问她。”柳羚转过头来看我,我使了个眼色,她便跟着小草回房去了。
爹待她走远后,猛地一拍桌子,“哼!你还知道回来?”毫无预料的一下让我心惊,我连忙跪下,“爹,羚儿知道错了,但是念儿弟弟的确不是我毒害的。”
“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逃?”“爹,二娘,你们也要听我讲啊。你们什么都不听就认定是我,我不逃走,等着你们定罪吗?”
二娘一直低着头,此时听我这样一说,将视线投过来,“好,今日就听你说。”
望不到她的眼底,不过听声音知道情绪很平静。我本来打算先打探一番再来讲的,此时就要我讲——想了想,此时拿不出证据,就先提出疑问吧。
“二娘,我知道以前对念儿弟弟不好,但是我也不是成心要这样的,我一看见他就总是想起曾经你也要害我,我迁怒于他,却并不想害他。”
“羚儿,”二娘言辞恳恳,“你说话前先问问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在我还没有嫁给你爹的时候,你就带着妹妹离家出走,我与你爹成亲后,你也是处处找茬,我都当你年纪小不懂事,一笑而过。但是这些年来,我自问对你是操碎了心,你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生怕不合你的意。我对柳隐都没有对你一半用心。我知道无法代替大夫人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也从未想去取代她,只盼你有一日能体谅你爹,盼你能理解一切,能真心地叫我一声二娘,把我当做你的二娘。你却口口声声说我要害你,到底是为什么?”
“好,”我学着柳羚的脾气,“既然二娘摊开了讲,我也开诚布公摊开来说。三年前,我去洛阳姨娘家,出门的时候剧烈腹痛,不知道爹二娘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以为只是简单的痛而已,没想到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是妹妹去闯百花门帮我拿回解毒的方子,让我知道我中的是什么奇怪的毒,别人都说天下毒出百花门,可是百花门的人说,桃花山庄才是用毒的始祖,我中的毒是什么你知道吗?水仙毒,连百花门都做不出来的毒,我真不愿意相信它竟是来自桃花山庄!”
二娘的身子竟是一怔,“你三年前中了水仙毒?怎么没听你提起?”
我扬起脸:“你别这时候才来问这事,我是找不到证据才没说。下毒的人应该学你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对,就我柳羚是笨蛋,要毒害弟弟还当着贞嫂和小花的面给他香袋,好让你们抓住我是吧?”
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相信他们没有想到过,只是双方说些别的话引起了脾气,没有坦诚地交流。这次回来,和我上次在柳羚的往事里见到的他们不一样,看得出来,二人对柳羚的情绪沉淀了很多,我想到的他们应该也想到了。谁会这么傻呢?
我猜,方才二娘让我讲些理由,也是想从我这里发现点别的蛛丝马迹吧。
我又加上一句柳羚的特色话,“说我畏罪潜逃,是你们的臆想吧,抓不到毒害念儿弟弟的凶手,就拉我顶替。”
爹又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对你二娘说话的!”明显不如一开始有气势,现在也知道之前的自己太过武断了吧。我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