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苏歆,性子也太烈了,就算烈,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仇也该消了吧!何况又不是大仇,不过是父亲干涉婚姻,不过是外祖父严苛大意,算一算年纪,她如今也有四十来岁,有了家室儿女,做了长辈,将心比心,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有没有可能,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的右手背上有一块浅浅的胎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个信息,可能有用,右手,浅浅的胎记……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苏歆,歆,白歆?是她!我在她的手上见到过,那时候我去给柳羚求解药,饮了毒酒,她抓过我的手就号脉,袖子从她手背上滑下去,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会练毒,她也知道凡是以花命名的都是奇毒,知道它们最早出自桃花山庄,如今天下人只知道有百花门,谁知道有桃花山庄!她知道是因为,这所有的花和毒都出自她的外祖父!
是她,至少有九分的可能性是她!我有一瞬间的激动,想将这消息告诉不三散人,告诉他,你的外孙女就是百花门的白夫人,她真的继承了你的衣钵,将毒术发扬光大!话到嘴边,又被我狠狠地咽了下去,白夫人现在……应该不在人世了吧。
李之遥用双蛇相杀与她同归于尽,就算她当场不死,也熬不了多久,从那时到现在已有三年,早就死了吧?
刚有了消息,又是坏消息,要不要告诉不三散人?
“这件事你有空留意一下,”他说:“这么多年都没有音信,我也想过,可能早就和她娘一样,福薄命短,已经先我而去了。我活了这么久,越活越不想再活,要不是舍不得这些花草,早几年就去了。留你三日,也想感受一下寻常老人家的感觉,要是我有重孙女,应该像你这么大了。”
难怪这几日都是与我聊聊天剪剪花枝而已,寻常百姓家的老人家最幸福的时刻不也就是这样。
若是我有幸活到老死,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发疯似的想念自己的亲人吗?会渴望温情,害怕孤独吗?
可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的,他不想活了,是要自我了断?我不禁劝道,“老前辈,活着也是一种缘分,一种能力,您可不要做傻事。”
他的脸色难得地舒缓,“小姑娘,你以为我要自绝于世?我只是不再努力地追求不死,顺其自然罢了。我自制的不死毒,在花草集里有隐晦的描述,你要是够聪明就能看得出来。不死毒相当于偷换性命,混乱天理,这样做的人应该都会遭到报应的吧。一个人本来只有十年寿命,找到另一个人寄生,十年的时间延长至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年,一直寄生到那人萎死为止,这也是害人性命……”
原来这就是永远不死的方法?一个人一个人地寄生下去,一直不死?可,“要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想死,岂不是天下大乱?”
不三散人思付了一下,缓缓地道,“生死是天理,总有人生总有人死,我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如你所说,到时候所有人都追求不死而寄生,也许那天理又会有另一番景象……哎——走吧。”
他越说越迷茫,干脆也不再想这事,转身就朝回走。
午饭是我花了心思做的,不三散人能活着不假,可是身体是衰老的,吃软烂些的最好。二娘与红杏已经吃过了,我特地瞧了瞧她们,没瞧出什么异样来,那就是说一上午我不在,没发生什么事。
吃完午饭后,不三散人又拿出一样东西给我,“这是无茎根,含之于口,可解桃花毒。”
那是个像人参一样的一段根茎,桃花毒用这个东西解,那我的桃花酒呢,岂不是没效果?他说:“我当初制桃花毒是根据桃花瘴来推想的,桃花毒和瘴毒很相似,都是远看一片桃红色的雾,像平地云霞,美则美矣,实则有害。凡人吸入瘴毒不死也会大病一场,这无茎根生长在桃花瘴附近,无叶无花,地面上很难瞧见,都在地底下埋着。”
这也是有毒必有药的典型。
因花落成雨而笼罩的那层云雾,听他的叙述后,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当时我以为那潮湿的天不过是我潮湿的心,以为那桃花雨不过是应景我的悲伤,其实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但是,月泉姐中毒的时候附近没有桃花……难道是因为那日下雨?下雨会有湿雾,那个时候放桃花毒最容易了。
他说:“这些年,桃花毒我一直没再做,第一次做的,除开十一年前给了那个男子一点,剩下的一点都在前两年不见了,肯定是苏不三在我这里偷走了桃花毒。”
他一说起苏不三,我想起来了,月泉姐往事里的那个黑衣人,身形很像是苏不三。他催安生吮出血痧,从那场景看,他是知道桃花毒的用法的,也知道他的效果,可为何我那日问他买这样的毒,他说自己不知道呢?
肯定是想隐瞒,难怪听说我要来找不三散人就对我下毒。
我还想问不三散人,那日苏不三对我下的毒是什么,可是好难启齿。
苏不三这人,是有些疯癫,但不至于痴傻,他与安生一起毒害月泉姐,应该不止是拿钱卖毒而已吧!
“老前辈,苏不三是个怎样的人?怎么会和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