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初我去做这件事,我爹知道吗,龙门山庄知道吗?
扬名他爹立下战功无数,皇上要杀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大凡改朝换代,只有一起打天下的患难,没有一起守天下的富贵。当今皇上草野出生,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那些一起成长起来的部署,对他知根知底,又都是些粗人,言辞和态度难免不注意,也有的会觉得自己拼了老命打下的江山,为什么给一个这样的人来坐……时间一久,以前的歃血之誓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双方都有不爽,都有心思,也生了嫌隙。帝王的心思不难揣度,天下只可能是自己的子孙的,此间也只有可能他一人为尊。
杨将军有没有通敌卖国,其实不重要,如吕管家所说,皇上说你有你就有,一顶莫须有的帽子也能将你扣死。
吕管家用的词是位高权重,位高削位不就行了,权重散权也行啊,皇上忌惮的只是杨将军一人,可他的死牵连甚广,自己的家族子孙党羽,整个案子里,死了近千人。只有扬名幸存,扬名发誓要杀三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可是,皇上是那么容易杀的吗,冤有头债有主,扬名只知道当初是三少亲自出面出手的。
再分析吕管家的话,觉得他既不是站在皇上这边,也不是站在杨将军这边,他话语里,隐隐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凉,那吕管家,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认识他这么久,只知道他做事可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是个很守本分的人,以前的事,从未听他提过。
三少做过的任务不止这一桩,出名的真的只有这一件吗?他每年每月都这么忙,从声名鹊起那一日到今日,不知道做了多少任务,其余的都秘而不宣,总是只说这一件。他毒害我的那件任务,做的才真是好,比这件事好了成千上万倍。
三少回庄了。这两天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了涟漪,不,更像是有股暗潮就在心底,随时会汹涌澎湃。惩罚我的事,他不会说说就算,我纠结的不是这个……一直呆在房里不敢乱走,不停想像着面对他时候的场景,我这样做了会怎样,那样做了又会如何。
月泉姐的事我要问吗,是询问还是质问?还是,就当做什么不满都没有?那我的事呢,花梦夏的事又该怎样开口去问去打听?
花千寻从院子外头进来,冲我笑了笑:“怎么站在这里发呆?三少回来了,还不去领罚。”怎么,他要罚我,我还得兴高采烈地去领?我揪着一旁的小树叶,不说话,花千寻又笑笑,“看你吓的!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和扬名隐术基础的时候,每次说要罚你们,其实都是锻炼你们。放心吧,三少不会给你打板子的。”
我不想要锻炼,给我打板子还好些,痛过就忘,那种不痛却如影随形的惩罚,不要也罢。
上回遇人不淑,今生要我受着这样的惩罚,这辈子,我都没无忧无虑真正开心过。
她拍拍我的肩,给我打气似的,“去吧,隐者回庄第一件事就是要对庄主汇报,别等着庄主来找你。”
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怎样做好一个隐者,我多想有人来告诉我如何报仇。做隐者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报仇才是。
花千寻进了她的房间,我突然想知道,她活着的全部是什么。
到三少的书房外的时候,安生刚好从里面出来,他低着头,走得很快,灰蓝的布衣一点儿也不称他,颜色太相近,他像隐藏在这保护色的后面一样。有种动物不就是这样会变色的,你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真实的它在哪里。
见到他,我的脚像长在地上一样,再也挪不开步子。我很想知道,当初三少说要葬月泉姐的时候,他在哪里,有没有一丝的反对?
他在沉思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算打了招呼,擦身而过。安生比起我初见他的时候更成熟更沉稳,可惜,在我的眼里,就是会装的代名词。
若不是此时是在三少的书房前,我肯定会拦住他,多问几句话,但是,我看向书房的方向,此时三少有可能在里面看着。
见到三少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前,面向我们刚才遇见的地方,果然是在看,他问我:“你对安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对安生可不是误会,是愤怒,要是他懂得看,应该看出我脸上身上散发的都是愤怒。安生对月泉做的事,我要告诉他吗?可是面前这个人,我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为什么要提醒他,如果安生是真的叛变了,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三少,我应该庆幸。月泉姐的公道我自会去帮她讨。于是,我谨慎地答:“没有。”
他转过身来,“没有最好。”
我以为他会先提惩罚我的事,他没有,也没有问我出去的三个月都做了些什么,他说的是:“瞳术你都掌握得很快,现在,我来教你反噬术的口诀。”
太好了。我终于要学了。我要学会了,至少和他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