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被很粗的铁链锁住,不过腿是自由的,能动,听到花梦夏问他,一下子蹿起身,朝她的方向袭击过来。花梦夏惊恐地往后倒退,退过她刚才跌倒的地方,那是泉水常年流过,冲刷出来的一条湿迹。那人用脚猛踩一下流过的水,水星四溅,他忙压低了身子,伸出舌头去接。
踩好几次,才能接到那么一滴两滴。
花梦夏的脸呈现惊恐的神色,转身朝着光亮处跑去。那尽头有一道铁栅门,泉水从那里流出去。她使劲拉那道门,怎么也拉不开。将脸贴在铁栅门上看,脚下是万丈悬崖,这是悬崖边的一个出口,没有路,若不是铁栅门拦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又急又心焦,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她怕我也怕,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摸一摸后背,全都湿了。
从这个梦里感觉到的恐惧好深好深,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这个梦很奇怪,我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去,不知道对面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还有,这个人竟然没有眼睛,他的眼睛,刚开始应该是有的,只是后来没了,不是瞎了的那种,是被挖出后的那种……
我以为会接着上次的梦做下去,不想一下子跳转这么大。要说被铁链锁住被铁栅门关住的人,我还真认识这么一个,李之遥当初就是这样活着。
但是李之遥和这个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李之遥一心求死,而这个人,求生的欲望非常非常地强烈。他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防备入侵者,而是喝水。他在那里不像一日两日,不像一年两年,好像有些日子了,生存艰难到需要那样喝水,他竟然都活了下来。
我醒了后肚子咕咕地叫,昨天没吃午饭和晚饭,相当于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个时候天色尚早,厨房也没有吃的。花千寻的蜜饯放在那里动也没动,倒头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时,阳光已经撒进院子里来了。
看见花千寻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就拿了食盒去还给她。
“吃了没?哟,我是湿手,自己进屋去放在桌上吧。”她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我进屋还是习惯性地看向床尾的红木箱子,以前她将我的画像藏在那里,收得好好地,我想知道,除开画像,她还从我的桃花园里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坐吧,自己倒水喝。”她端着空盆进来,将东西放好,擦了擦手。我不急着走,就坐了下来。她打开食盒看了看,“怎么不见少,你动都没动?怎么不吃?”她塞了颗葡萄干在口中,也坐下来,“怎么样,今天心里有没有爽快点?听说你回来是要受罚的,在三少面前可别这样了,不然多罚你一样。”
我抱怨道:“不过是回家一趟,三少却要罚我,我不明白。”
“三少说罚,你就认罚,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她想了想问:“你肯定是违抗了他的命令?”我点点头,是的,他让我不要去管柳羚的事,我犯了倔。
花千寻说,“那就是了,隐者最重要的是服从。你违抗命令,自是要罚你,罚你这件事,别管对还是不对,你服从就是。”
什么都是要讲道理的,若是命令无理由,也要照做吗?可这不应该是我关心的事。“花师傅,你是隐者吗?”
她笑笑,“我不是。”是的,我猜她也不是,若是隐者,背弃龙门山庄,跑来北隐山庄,早就被追杀了。隐者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静了一会儿,她问:“你姐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事情不是她做的,毒害弟弟的人已经自尽了。”虽然我不相信,不过看上去是这样。
她问:“是你找出凶手的?”我惭愧地答:“我没帮上什么忙。”她轻轻叹一口气,将本已经拿到唇边的葡萄干又放回去,没了吃的心情,“我和妹妹——就是上次托你带到龙门山庄的那幅画里的姑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和你们一样,感情挺好的。”
我因为柳羚的事回家一趟回来还要受罚,她肯定都知道,想到柳羚和柳隐,她伤感了,想起了我来。我一下子好激动,真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姐姐,我就是花梦夏……
她回忆起了遥远的小时候。
“小时候,我们最快乐的事就是一起出去放羊,距龙门村不远有一片草原,绵延数百里,……草原上有狼,有兔子,狼很少见,兔子倒是见得多,最开始出去放羊的时候,妹妹很小,看见兔子就想追,为了帮她抓兔子,我们就使出幻阵,兔子在幻阵里跑得晕头转向,跑不远,还把自己给累趴下了……我们都说,小师妹,兔子跑不动了,你去把它拎来吧!妹妹上前去扑,结果兔子又往前跳一步,妹妹一脸扎进草里,被草炸得疼,边哭还不忘将兔子耳朵拎起来……后来我们就不忘记叮嘱她,扑下去的时候要闭上眼,你眼睛那么漂亮,被草扎坏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