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一次你也这样做过,告诉我理由。”
那一次就是他受伤回庄那次,我想看看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恰巧醒过来,扔掉我的手。这次我点他的穴又握他的手对手心,稍微一联想就会知道肯定有什么事。
我的行为是很古怪和可疑吧,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在小南隐谷那次我点他的穴他一定会追究到底。我想他看见了我眼里那丝恐惧,若不是我害怕得哭了,他这次也会追究到底。这恐惧不是源于他,来自我的过往。
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有可能对他做过最不可原谅的事,在他的内心,已将我归类为坏人,杀父仇人,一个遭到了报应的人。这世间的轮回缘分就是这样地伤人吗?要是我真的做过,再让我遇到他,让我们有感情和牵绊之后的惩罚比一刀杀了我还可怕。难怪我从小就忍不住对他好,可能那不是同病相怜,不是喜欢他,而是亏欠他。我以为我回来一次是讨回别人亏欠我的,不是,不仅仅是。
再长的悲伤,眼泪也会有停止奔流的时候。我还有一丝幻想,希望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样。
“我能看到往事,”我说:“方才,我看到了你小时候经历的那场大火,看到你娘,她穿着一身明亮蓝色绸衫,扑进火场的时候,像一只耀眼的蝴蝶……”
听我说这些细节,扬名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当然还有怀疑。我忍不住对他讲这件密事,“瞳术可以复制可以望远可以催眠可以反噬,它还可以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目前,我能看见任何一个人的往事。我还看见你将三少和花梦夏的名字写在面摊的木桌上,你紧握的双拳,愤怒的神情……扬名,我能清楚地看到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你的喜怒哀乐以及很多你并不记得的事。”
我那么厉害吗,不,我恰恰是最逊的,能看见那么多有用吗,我只想看见自己的。
他沉默了,在想我说的事。
风吹皱河水,波光熠熠。
北隐山庄的夏天已经快过完了,不过树叶未黄,草儿未枯,放眼漫山遍野,还残存着夏日最后的激情。
我回到庄上的时候,三少并不在,只有吕管家一人。
月泉姐的房门紧闭,挂了一把大锁,她不在房内吗?顾不得放下包袱,跑到窗户那里向里瞧,房间空荡荡的,蒙了一层灰,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我心中惊了一下,她不在……是醒了,出庄去了,还是怎么?
吕管家正在做饭,灶里的木材带着潮气,熏得满屋子都是浓烟。
“吕管家,月泉姐呢?她是不是醒了?”
他被烟呛得直咳,“二小姐,你先出去吧,这里烟大。”他的神色明显有点躲闪,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吕管家,你告诉我,月泉姐是不是醒了,她去报仇了吗?”
“报仇?报什么仇?”吕管家说:“二小姐,我知道你对月泉的感情很深,三年都没醒过来的人,没有希望了,我们迟早得面对这件事。你不在庄上的这三个月,实在是没有人手专门去照顾她,三少已命我们将她葬了……”
“葬了?”我像是被木棍狠狠击中,脑中懵地一下嗡嗡作响,“月泉姐她还没有死,她还有脉搏,很快就会醒了……你们将她葬了?!那不等于是活埋了她吗?”
吕管家强调道:“她中的毒无解,再等三十年也是一样的。”
只要多等三个月就行了,我不是已经拿了解药回来吗,我给她泡了两年的桃花酒,她都有起色了!三少将他葬掉之前就没摸一下她的脉搏吗?他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吕管家,难道你也没有检查一下月泉姐的脉搏吗?你要是摸一下,你就会知道,比前两年强了不少,”我忍不住,声音变得沙哑,“她真的很快就会醒了!”
吕管家摇摇头,拿铲子在锅里转了一圈,都不看我,“作为一个隐者,对生死早就应该学会看开,你这个样子,以后不要再出现了。”铲子上沾了一些米粒,他重重地在灶台上磕一下,那米粒被震得掉进米汤中,一粒不剩,“月泉葬在第四个山头,你想她就去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