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不能良心发现,提这些能指望看到什么?现在只是一个安生,我说的只是三年前的事,可是我花梦夏的事呢,我要质问三少的话,说的是十一年前的事,时间更久远,证据更渺茫,我非要有证据才能将他死死震住吗?
我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能力叫耍赖:我就是不认,你能将我怎样?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你也是无凭无据。
我不能怎样啊,安生!你依然做你该做的事,是我愚蠢,对你抱有某种期望。
“和安生说什么了?”三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侧滑一大步,他,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我和安生说话了吗,看到了多少?
“没……”我下意识地答没,不敢看他的面具,看着他胸前的金丝暗线绣的云纹。
“柳隐,月泉的事,我处置的——你可有不满?”
我准备继续答没,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他主动提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么能就此错过。“是,我不能理解。月泉姐还有脉搏,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葬了她。”
“这个问题,吕管家是怎样答的你?”
“他说,三年都没醒过来的人,再等三十年也是一样的。”
“是这句话你不理解?”
站在一个普通的不了解所有事情的人的角度来看,这句话是不难理解,可是我拿到了解药,我知道月泉姐中的是桃花毒,知道用无茎根可解桃花毒,这就不一样了。面对他,这话我不能说,我答的是:“我只知道没有断气,就还是活着的,这样葬了她,等于是杀了她。”
他不说话,我静等着,越等越后悔,反复想着我这句话是不是惹到他了。我这样等于在说他枉顾性命,大葬活人。
一直盯着他的胸前看,沉默快让我窒息,我还是怕他的,又改口道:“三少这样做自有自己的考量,这事我想想就会明白的。”
我恨着他防着他,却不得不顺着他。
要是花千寻也一直昏迷不醒,他是不是也会下此毒手?我连忙又说:“三少没有别的吩咐,我去照顾花师傅了。”我行了个礼,匆匆离开。
完了,一下子惹了两个人,现在才知道后怕。三少肯定不会因为我这样想就杀了我,顶多找个时间教育我,安生那边,有点悬……
花千寻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会醒过来一会儿,但是很快又昏了过去,我不停地给她换着额头的湿帕子,忙得都没空去担心刚才做的事,反正我话都说了,也算出了口气,至少不会憋得难受,至于以后,见招拆招吧。
一下午,我都没出她的房间,吕管家将煎好的药端过来,他扶起花千寻的身子,我负责喂药,他说:“这药退热快,明早再服一剂,很快就会好转的。”
我听说也有人因为剑伤医治不及时而发热送命的,希望花千寻不要那么倒霉,她有内力,不是一般的人,应该能挺得过来。
喝了药之后好像是好了很多,起码睡得还算安稳,也没再迷糊醒过来,不过我好像听到她模糊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鑫白?应该是喊的李鑫白。
她现在在做梦吗?梦到的是以前无忧虑的日子,是他们分开那些决绝的日子,还是这些年思念他的日子?我握着她尖尖的手,手掌并拢,她的手形是尖尖的。指甲上涂了油彩,不过不如以前那么亮了。
她醒着的时候我是很难有机会看到她的往事的,现在,是不是一个好的机会?
她的往事里,应该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我激动起来,对上她的手心,默念了口诀。
眼前是一间灵堂,肃穆庄重,花千寻花满庭李鑫白都在,小姝儿也在,还有一群着孝服的弟子,我突然觉得这应该是——我爹的灵堂?
“爹——”花梦夏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望出去,一袭黑衣的花梦夏满脸都是泪,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扑通一下就跪在灵柩前,“爹——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
花千寻,姝儿见了此景都默默垂泪,整个大厅,只有花梦夏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大的“奠”字飘动起来,花梦夏哭了很久,才擦泪起身,抬眼望向他们每一个人,“爹的残骸都收齐了吗?”
他是在祠堂被雷炮炸开的,想搜集拼成一具完整的尸体,应该不那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