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像是绿绨姑娘,妾身怕夫人对二爷会有误会,这才斗胆来向夫人请罪。”
木姨娘嘴里说着请罪,身子已经拜倒在三娘面前的青石砖上。
青石砖磨得水滑,却是冷硬沁骨,木姨娘身子柔弱如何经得起?
三娘就叹了口气,亲手扶她起来坐了原位:“二爷再不受老爷重视,也是二房的长子,启蒙、受教岂容马虎?你这样擅自为师,确实是坏了府里规矩。可话又说回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也是出于怜悯之心,总算是有些功劳。”喝口茶,稍歇了歇,又道,“老爷知道这件事吗?”
木姨娘只是一笑,含义不言而喻。
三娘虽然还有些问题,却不便在木姨娘口里寻找答案:“那就等老爷定夺吧!”
“定夺什么?”裴澄迈步进来直望向三娘,屋子里大半个日头都被挡住了,半明半暗的落在三娘身上。
绿珠、绿绨随身其后。
“老爷。”木姨娘缓缓起身给裴澄行礼,声音清甜柔美。
裴澄这才发现是木姨娘,神色一顿,原本沉稳的神色就变得轻浮起来:“不好好在你自己院里养着,出来做什么?”
木姨娘一窒,有些刚刚窜头的想法悄悄隐去,声音也恢复平静:“妾身今日稍有些精神,便想着数日未给夫人请安,未免不敬,今日是特地来请安的。”
三娘一笑,又是一个专会扔烫手山芋的!
裴澄淡淡“嗯”了声,便喊了绿珠进里间服侍,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木姨娘瞧着心思更淡了,勉强笑着告辞。
三娘也没多留,让辛荷代她送出了院子,这边绿绨就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说,和木姨娘说得没有大的出入:“从七岁时就开始了?”
“嗯,蕊珠还说木姨娘这两年身子更显坏,又不许二爷经常过去探望,平日二爷读的都是从木姨娘那里拿的书,木姨娘精神好的时候也会给二爷授课,一个月最多也不过两次。”
这么说来,他们的师生关系断断续续的也有两年多了。裴瑞在府里这样的境遇,得遇木姨娘,定会如师如母的敬重感激了。
三娘与绿绨说着话就进了里间。
“她来做什么?”裴澄把身上那件扑了尘土的深蓝色夔纹外袍换掉,穿了件石青色的,顺手接过三娘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
三娘瞧裴澄神色平静,遣了绿珠她们,便缓缓地把今早碰见裴瑞,木姨娘一直暗中教裴瑞习书的事说了出来。
裴澄眼中却闪过一丝愧疚。
三娘看得真切,知道这事裴澄肯定是私下默许的,笑道:“先前我也奇怪瑞哥儿身子不便,常居内院,待人行事却自有一股温厚之气,不知是何原因?如今才算知道,都说诗书养人性情,看来还真是。”
说裴瑞温厚,不如说他是怯弱难强。三娘给他戴这么一顶高帽子,还不是为给裴瑞、木姨娘解围?
裴澄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只淡淡留下一句:“让瑞哥儿别再去打扰木姨娘静养。”就转而说起殷府募钱的事。
只说不让瑞哥儿接近木姨娘,却没说不让瑞哥儿继续习字学书,看来他眼中的那点愧疚还是对瑞哥儿的,裴澄对裴瑞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只是先前还默许木姨娘教授裴瑞读书,如今忽然终止,又是为了哪般呢?
“三朝回门的时候,岳父就提及此事,我借着醉酒躲了过去。谁知,岳父犹不死心,两次三番找过来,又借褆王的势威压大哥……上次回府我便答应了此事。”
毕竟是三娘的养父,任寄远可以凭“血玉”揣度他们用心不良,裴澄却还会因为他们养育三娘多了一层感激,话里未尽之意就不便说得太明。
“父亲募钱是为了褆王?”三娘瞪大了眼,似乎这件事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