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对吗?”
三娘没有立即回答,蹙眉想了会儿才说话:“祖父当年留下遗言,他过身后殷府要辞爵还乡。后来因为祖母思念三叔,父亲要借助伯府的人脉,辞爵的事就耽搁下来,如今看来,父亲根本就是想重振伯府,无意辞爵。”
“祖父真的留下那句遗言?”裴澄面有异色。
经过昨天的事,三娘现在倒是能理解裴澄:他与任寄远交情深厚,对任寄远一厢情愿认为殷府私藏血玉是别有居心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可祖父的遗言分明是要退出朝堂,使三娘远离是非——这与他们的猜想大相径庭!
“可惜,父亲终究是没有遵从。”三娘淡淡笑道,算是侧面回答了裴澄的问题。殷鸿介重振家声的欲望有多强烈,那日宇文府小丫鬟跟随韦姨娘进府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想到裴澄从外院回来,就直接对她说这些,三娘思量片刻,明眸直视着裴澄:“老爷告诉妾身这些,是……”
裴澄神色郑重,语调低沉:“褆王不是能相与的人,同甘苦容易却不能同富贵。若岳父一意沉陷,我怕到时候会落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三娘没听太明白:“老爷是想让妾身劝劝父亲?”既然对她关注了那么久,岂能不知她与殷鸿介夫妇的关系有多浅?
裴澄轻轻摇头:“岳父是铁了心跟褆王,更何况有你三叔牵线匈奴,你劝多深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我说出来,只是让你明白,日后我做出的决定都只是针对褆王,而不是岳父。”
三娘听到前一句,脑子就轰的一下炸开了:“三叔牵线匈奴?”忽然想到重阳节家宴上茂国公府送来的祝词“贺千里团圆”,她立即改了说辞,“三叔在匈奴?!”
似是在问又像是惊叹!
看到裴澄肯定的眼神,三娘心里早乱成了一锅粥,怪不得府里对殷洪玦的去向如此保密,怪不得殷府会摒弃前怨和宇文弼联手,怪不得会那么急着把她嫁来茂国公府……原来自己只是殷府向褆王靠拢的工具,联姻茂国公府,才能名正言顺的拉拢富可敌国的茂国公府下水!她曾想过殷府明知裴澄在外的名声,还要把她嫁过来,可能是要借助茂国公府的声威财富扶助殷府,却没想到,自己被利用的这么彻底,仅仅只是件工具!
一旦事有不成,殷府会怎么对待她这颗棋子?抛弃,遗忘,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裴澄一双桃花眼静静的望着三娘,有不忍、有怜惜……
辛荷进来请裴澄、三娘去用午膳,却感觉到屋里氛围不对,又悄悄退到次间,守在门口。
心里的风暴过了好一阵才过去,三娘端起几案上的茶盅,手上微微一抖,茶汁溅出来些。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三娘微颤的手腕,紧了紧。
三娘抬起眼脸,勉强一笑:“幸亏茂国公府富名昭彰。”有种强烈的自嘲!
裴澄面有戚色,起身坐了三娘身旁,轻轻抱住她,等着她自己完全平静下来,脑中却响起任寄远临走时对他说的话:“告诉三娘殷府真相,痛苦难过都是一时的,她不该再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了。”心里却止不住有些后悔,任寄远是希望三娘能顶风沐雨,他却只希望她能高兴些。
午膳时,裴琪吃一口菜看看三娘,喝一口汤再看看三娘,表情很是奇怪,估计不是裴澄在场,他早就噼里啪啦说话了。
撤了食案,裴琪一反常态,乖乖的任由秋茗服侍着去暖阁歇中觉,三娘如常跟着,要瞧见裴琪睡下才安心。
“母亲不高兴。”裴琪脱了外裳,也不睡觉,站在雕瑞兽矮床上平视着三娘,眼中的好奇一点没减,语气却像是控诉。
三娘递衣裳给秋茗的手一顿,返身哄劝裴琪钻到锦被中时,脸上挂了笑:“怎么会?母亲很好,下午还要看琪哥儿玩百索,琪哥儿早点睡,养养精神。”
裴琪依着三娘的动作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疑惑:“可是母亲没说话。”
是说用膳的时候?
三娘心里忽然一暖,没想到裴琪居然这么用心:“那是母亲今天太累了,睡过午觉,自然就好了。”
“真的?”裴琪扑闪了几下眼睛,要寻保证。
三娘笑着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肢窝:“当然。”
裴琪呵呵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小脑袋往锦被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