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内宅的事,裴澄本不该置喙,可想到三娘毕竟入府时日尚短,就撂了话儿:“你看着找一个就是了。”伸过手帮三娘掖了掖被角。
三娘说这话本就是个试探,若裴澄说不用找管事妈妈,那就表示只是让裴琪暂时跟着自己;若让找管事妈妈……
瞧见裴澄面上滑腻的戏谑之色消散了不少,三娘知道自己选对了话题,身子不敢乱动,脸上的神色却是规整了不少:“妾身是怕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本来想着大嫂宽厚,想大嫂帮着选一选的。这又是到了年关,就不好事事假借大嫂的手。”
裴澄好笑的看着三娘借题发挥,本来还想逗一逗她,忽然瞧见三娘眼底的青晕,想起昨夜她没休息好……心念一转,就故意无声打了个呵欠,眼皮耷拉下来:“你思虑的周详,既然这样,找管事妈妈的事情,过年以后再说吧。”说到最后,声音粘的像是呓语。
三娘大感意外,刚才还精神抖擞的……仔细的端详裴澄,神情舒展,呼吸平缓,她轻轻挣了一下,却被裴澄拢了眉抱得紧了些,吓得三娘忙全身僵硬的歇下来,就见裴澄缓缓舒了眉,又悄然睡过去。
把胸口中憋着的一口气悄悄吐出来,听着裴澄均匀的呼吸声,就像是细细喷在耳边的催眠曲,三娘也觉得双眼越来越酸涩了,临睡的霎那,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小日子好像是前天就该到的……
暖黑的夜里,裴澄嘴角轻翘,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抱着三娘的手臂却更加轻柔了。
二日醒来与裴澄、裴琪、裴瑞一起去荣沁居给太夫人请了安,合着大夫人去看过三夫人后,回梧桐苑打发了姨娘们离去,早早用了膳,把裴琪托付给楚姨娘和秋茗照看,三娘便带了辛荷、邹妈妈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正说让丫鬟们去请呢。”大夫人笑着请三娘进了花厅,管事妈妈们都在,见了三娘进来,只恭敬地站起身来打了招呼,并不见任何惊讶,可见是早就心有准备了。
大夫人就指了一位穿酱紫色玄纹短襦,插了一支鎏银金环钗的妈妈说:“这是管器皿的曲妈妈。”又指了穿暗绿色窄袖衫的妈妈,“这是柳妈妈,专管案椅摆设。”
在荣沁居的时候大夫人就跟三娘说好了,让三娘只管这两样,事情虽小又不起眼,却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细心和耐心。
说到底,大夫人还是不太放心三娘,也有借此锻炼三娘的意思。
曲妈妈胖胖的身材,一双眼极灵活,见人满脸堆笑,看起来一团和气,跟瘦小瞧着有些木讷的柳妈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柳妈妈听大夫人介绍她,忙肃着手对着三娘欠身行礼。
三娘就笑着招呼了一声“曲妈妈、柳妈妈”:“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两位妈妈不吝指教。”
两位妈妈口里忙称不敢,眼角余光却有些诧异的瞧了三娘两眼,大概是从未见过夫人对仆妇会这般客气的。
三娘却是自有考量,大夫人明着说是让自己来帮她,说穿了其实就是来教她如何打理府中事务的,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与其虚张声势端起夫人的架子,不如以低姿态博一个平和的印象。既抬了大夫人的颜面,也给自己留了个不动声色观察这些仆妇们的余地,因此三娘端坐在大夫人身侧的交椅上,脸上始终挂着一层浅笑,任由二人打量。
大夫人瞧着就暗暗点了点头,吕妈妈把冬至那日的情形详细的说给她之后,她就觉得这个小弟妹是个不虚张的人,今日这番举动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百善孝为先,就从祠堂准备的祭品开始吧……”大夫人敛了敛神色,开始处理事务。
三娘端起青瓷茶杯,聚精会神的听着,脸上时而露出沉思的表情,时而会心一笑,时而凝眉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