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以后什么?怀孕?
三娘失魂落魄的摇摇头,她再不敢奢望自己会有孩子相伴左右了。
辛荷难过的替三娘掖了掖被角,眼泪一次次模糊了视线,她都只敢默默的掩住。
痛,时而山崩地裂;时而抽丝剥茧……连着心的脉搏都要窒息一样。感受到肚子里有东西缓缓地滑落,听到邹妈妈轻松一呼,有人托着带血的盆子出去,三娘的视线都不自觉地黏在那上面,那是她的孩子,她还未出世就被迫放弃了生命的孩子,是不是她命里带煞,前世今生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她到底做了多少孽,老天才会惩罚她一次次尝受这样的死殉的味道?前世我凉薄,老天你夺走我的孩子,就当是对我亏欠那个世界的惩罚?可这次呢?这次,我心辛苦苦压着性子重新塑造自己,不计较,不贪慕,施善行德,为何你还会如此对待我?
为甚么?为甚么……
泪不由自主奔流出来,顺着腮边流到耳廓,闭上了双眼也止不住的奔流……
辛荷用帕子一遍遍拭去三娘脸上的泪,泪语喃喃:“夫人,您难受就哭出来吧!您,您别这样,您这样,奴婢瞧着心疼……”
话没说上几句,辛荷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邹妈妈刚忙乱那边,瞧着辛荷撑不住事,忙差了她:“给老爷也报个信吧,这会怕也是等急了,虽然还不能进来瞧夫人,至少老爷知道夫人没事了也能安心些。”
屋里蹑手蹑脚的收拾声,偶尔有人低低的交谈声,短促飞过。
三娘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韦医监的药里有催眠功效!这是三娘临睡前最后的意识。
接下来的几天,三娘不是有片刻的清醒被人服侍着进汤药,就是在混混沉沉的睡觉,其间似乎还瞧见了太夫人、大夫人等人的身影。
身子越来越懒怠,三娘甚至觉得自己这样永远的昏迷下去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对自己两世以来的悲伤。
可是有一天她还是实实在在的清醒过来了,床前屋角都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在尽力隐藏同情和不安,笑着向她展露善意,包括殷邵氏。
她忽然能明白殷邵氏对她的恨了,如果她是殷邵氏,看着自己染上时疫的孩子被公公婆婆带去寺院,以治病的名义被抛弃在外,换取别的孩子活命的机会,恐怕自己会对那个活下来的孩子心有怨恨的,那个孩子活得有多痛快,自己的恨就有多深。
她真的很想问问殷邵氏,当她以殷三娘的名义入府的那一刻,是不是殷邵氏有掐死她的冲动,一如自己现在对自己的悔恨!
可是从始至终她也只是微微笑着和每一个说话的人敷衍,说自己很好,说会好好养身子的,说一切都不用太担心……像是在抄录某些东西,不经心的话脱口而出。
累了,就不想掩饰,一个小小的呵欠就赶走了所有人。
“夫人。”秋茗心疼的为三娘抽去她身后的两个迎枕,“说了半天话了,您也多睡会吧。”
她睡了那么对天,其实已经睡得厌烦了,可是她并不想拒绝,睡觉多好:眼一闭,心一沉,再痛断心肠的事都可以在梦里遗忘!
从此以后,三娘再没昏睡过,秋茗说那是韦医监的吩咐,静心才能养起精神!
她只一笑,吩咐丫鬟们她想安静休养,谁来都替她挡了,即便是一日三探得裴澄。
熬红了眼的丫鬟们迟疑着彼此张望。
那边秋茗却爽快的答应下来了,三娘出事的时候她正在荣沁居伺候裴琪,等她得到消息跑回来,三娘已经沉睡过去半个时辰了,秋茗内疚的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巴掌,说好自己会照顾好夫人的,怎么偏偏自己不再的时候夫人出事了呢,所以这几日她日夜不离的守在三娘身边,暗自发誓她再不会离开夫人半步,更何况三娘此时说的只是一个要求呢。
从清醒至今,三娘不言不语,只让人在耳房摆了个小书案,烦了累了睡不着了,她总会拿笔写上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