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怎么了?”三娘刚才的心思只在“喜脉”二字上打转儿,这会儿理智稍稍拉了回来,听薛神医如此迟缓的语气,她忽然觉得一阵心焦,说话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想到最坏的可能,冷汗骤然冒出,“是不是……是不是这一胎又会……会……”她忽然说不下去了,难道老天对她真的那么刻薄,让她只有着喜的运,没有孕育孩子的命?
出入茂国公府那么久,薛神医对二夫人小产的事略有所闻,闻言忙答道:“夫人放心,孩子很好,老朽是想说夫人的脉象老朽还从没见过,或许是月份尚轻,也或者是老朽孤陋寡闻,但夫人不必担心,夫人胎位极正,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有薛神医前后话的保证,三娘安心了很多,对其中的异象也就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了。
让辛荷打点赏薛神医的事,这边绿珠听在耳朵里,早去报了法真师傅。
等三娘完全消化了这个喜讯,法真师傅已经乐呵呵的进了屋。
三娘却有些不好意思,请法真师傅坐了罗汉床上,让丫鬟们摆上时令果子,沉默了一会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也好,原本我还想着帮女婿做完这些事后,你若有意,我和你哥哥便带着你游走他乡,一家人团聚就不再分开。”法真师傅笑容和煦,“可在府里这些日子,我也看得明白,女婿对你真可谓是情深义重,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傍身,这个府里怕就是你以后的家了,我和你哥哥也就不必再替你谋划了。”
三娘从没听任寄远或者法真师傅说过以后的事,乍然听到这些,怀孕的喜悦被冲散了很多:“爹爹要离开女儿?”
法真师傅一笑:“傻孩子,为父说的是以后。再说,帮女婿做这件事,我和你哥哥都是为了心安,这个地方始终姓裴,我们历尽劫难,对人心的纷纷扰扰已经烦腻了,反而置身山水之间才会心静。你哥哥临走之前就跟我说过了,我也正有此意。”
三娘想阻止,想缠着他不要离开,想找个话题避开此事,可是,想到自己历经前世,来到这个世间遇到任寄远和裴澄前,不也是这样的感受吗?只想山水抒怀,再不想有什么是非出现。她能理解,她能体会,可是心里还是有一处酸苦泛滥,她虽不是法真师傅的亲女儿,却是幼时就把他当作亲人相待的,分别八年才相聚,他又说要离开……“三娘明白爹爹和哥哥的心境,只是这都是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吧,或许到时候爹爹愿意享受天伦之乐也不一定呢。”
见三娘笑得勉强,法真师傅也只笑着说了些三娘喜欢的逸闻趣事。
裴澄自那夜离去后再没有回转,只让谷一回来带了两次话。
三娘也就知道了韦医监全家被裴澄接去了樵林,她心里略安,带着裴琪兄弟去殷府以看望祖母的名义见了韦姨娘,虽没说明人在何处,至少让她知道了韦医监一家平安无事。
十月十六日夜,宇文弼亲自带人潜进裴府中找人,却只抓到几个守院子的粗使仆人,一问才知,数日前三娘等人就已经不在府中居住了,连那些得力的丫鬟管事也不知去向。
宇文弼气得头上冒烟,他让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裴府,却还是让人走没了影,怎么会不气?可去茂国公府和霈泽、裴沅处打听回来的人也都说不知在何处。
裴沅更是亲自去了一趟宇文弼府第剖白,知道宇文弼曾如此严密的看守过大业坊别院,他暗暗称讶,却也对府里之人神秘失踪感到不可思议:“难不成还能飞了或者遁地逃跑?”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宇文弼忽然想起手下曾报来的消息:裴府大力整修花园,请了很多工匠,又赶上是裴澄原配的忌日,曾做了七日的水道功德场,裴府里值得宇文弼上心的也就那几个人,想混在这些人里头出府简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