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复又派了自己的亲信当人了都监,来监视侦察王上的动态情况,连王上每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知道。这样才方便来挑拨王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伤害你们之间的骨肉亲情。令天下动荡不安,人人都心怀畏惧。”
太皇太后名义上是叶旭的皇祖奶奶,可是实质上叶旭的母亲可是姓着公仪,而就算是叶锦的母亲也并不是姓顾。
太皇太后对于叶旭来说,当然不能说是外人,可是若要说骨肉亲情,那可真是绝对没有了。
然而没有是两人心中的事情,若是叶旭或者谁敢这般公然的说出来,那恐怕就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了。
顾澈这么说便算是坐实了公仪复想要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再联系起顾后被迁宫,连带着这次顾澈拿着顾后的懿旨都正了不少。
顾澈便是顾澈,只怕看到这里多少人已经都恨不得将公仪复拉出来一顿贬低痛骂了。
“这种形势之下,王上也只不过是暂时寄居天子之位,岂能长治久安!”
顾澈这一笔写完,又将笔摆到一边吸墨了。前面的话还都在戳公仪复的痛楚,然而到了这里直接说叶旭如今的王位都是暂居了,一句岂能长治久安便表示着公仪复早已窥视这个位置了。
可是顾澈这句句都将公仪复置于死地,不可谓不让人惊叹。
只不过放眼当下,公仪复的大部分兵马都被顾澈控制在手里。人马更是占据了京师,这前文里的人失去了公仪复的关照顾澈要如何处置这些人简直太简单了。
如今京都上下都是顾澈的人,而京都之外,虽然普通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然而如今天下才分割多久?更勿论大越朝野动荡,几立新王,若说王权和正统在这些人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恐怕又是一个疑问了。
一方是并没有真正成为国家民众心中信仰的王上,而另一边却是真正带领着这些军队拿到了无数胜利的大将军。
这样下来,即使两边有分割的倾向,民众和广大的士兵会倾倒向哪边?
这些当然都不用多想,更重要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这些将领会跟随谁。
这些将领本就大多是顾澈的人,此时就算是为了“正统”而选择了投向皇帝,可是此时在皇帝身边的是谁?
公仪复。
有公仪复在身边,王上真的还有实权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的到底是王上还是公仪复?
恐怕所有人都有一些疑问了,跟了王上还好,无非输赢而已。可是若是跟了公仪复,以公仪复的胸怀又会如何对待这些原本可能归属于顾澈的军队?
对于士卒当然不会如何,然而对于这些将领来说恐怕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顾澈会不会反?顾澈这才是真的在逼反?
或许有人会暗自这般猜想,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真的敢说出来。
可是顾澈坐事从来不留给别人言论的余地,既然是顾澈摇写檄文,那自然是要写的别人说不了什么多余的话。
“这绝对不是当初先帝将去的时候将我和你叫到御床前谈话的本意,虽然澈如今已然是半入土的人,老朽不堪,可是只要活着一日怎敢忘记当初所说的一切?”
顾澈有被叫到叶锦床前?叶锦确实有叫,顾澈也确实去了,可是叶旭却并没有去。
那一次叶锦和顾澈所言也不过是临到死了,双方都在最后拼尽一切的时间再恶心对方一把。
然而如今这话写到这里谁都开始想这些年顾澈做了什么了,叶锦对顾澈并不好,这个谁都知道,而顾澈这些年却并不是这样的。
在明帝一朝顾澈便不因明帝的打压而远征辽东,再之后到了如今这一朝,更是劳心尽力。甚至在世人眼里顾澈是低调的,并不在意王上如何对待自己。
顾澈这番话说的假,然而在天下人眼里恐怕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没有人会再质疑顾澈,而这封信最后也不可能会落到王上手里,这种时候公仪复不傻,肯定四面的檄文他都是不敢给少帝过目的。
少帝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再明白不过了,当初在云州不过是他把持朝政方都在手,少帝也多算无可奈何罢了。
如今顾澈反叛少帝不知道想了多久了,虽然他大概也不会说想要看到顾澈这般直接占领京师几近逼宫,然而到底来说此时大局已定,少帝是不可能再随他公仪复的。
公仪复看着这封檄文恨不得捏碎了它,然而如今的情势容不得公仪复多说什么,他便只能忍着继续往下看去。
太尉蒋济等人也都认为公仪复有篡夺君位之心,他们兄弟父子不宜掌管部队担任皇家侍卫,我把这些意见上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命令我按照奏章所言施行。我已擅自作主告诫主管人及黄门令说:‘免去公仪复一众党羽的官职兵权,以侯爵的身分退职归家,不得逗留而延滞陛下车驾,如敢于延滞车驾,就以军法处置。’我还擅自作主勉力支撑病体率兵驻扎在洛水浮桥,侦察非常情况。”
看到这里公仪复直接气的将檄文扔到了地上,然后连连拍了几下案几。
“谁说他不长文采的!我看着文采好得很!”顾澈的字迹公仪复当然认识,而这檄文上行云流水句句都是顾澈的笔墨,生生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公仪然从一边捡了起来,看了片刻,也是脸色铁青,然后才看向公仪复,“父亲,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公仪复拍了一下桌子,“烧掉。”
这檄文当然不能让少帝看到,可是不让少帝看到又如何?他能烧掉这一封还能烧掉全天下的檄文不成?
公仪复眼眶都红了,然而却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接什么话。
公仪复又看了看,好一会儿才开口,“咦,这不太对。”
“还有什么不对的!”公仪复直接开口说了回去。
“嗯……”公仪然看了一下,“这书里说削侯退职,让我们归家……”
“嗯?”公仪复愣了一下,前面顾澈说的太过正义和咄咄逼人了,到这最后公仪复却还没有深思,“不杀我们?”
“将军一定看过名家的典籍吧。”马未看到顾澈洋洋洒洒的写完了这篇檄文之后啧啧称奇,“字字诛心,我相信公仪复这老贼看到多半当场就要气昏过去了。”
顾澈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什么。
这封信顾澈本就不是给少帝看的,应该说她是想给天下人看的。
她在这缴文里把公仪然逼的再没有退路了,要么投降,要么便只有真的造反了。
对于顾澈来说,哪一个都无所谓。
那个位置顾家也好,顾澈也好,都不想要,只不过这个权臣之位顾澈是绝对不可能再交出去了。
做好了一切,顾澈便一日一日独自下着棋开始算日子了。
这样没过几天,马未便到了顾澈跟前,“将军,桓范陶出成了。”
“嗯。”顾澈点了点头,“让他出去就是了。”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了,马末看着顾澈,“将军,属下不明。”
自然不明,顾澈摇头,“此时我们放人出去,公仪复才会更加的谨慎和惧怕。”
顾澈一说马未便明白了,兵法云,虚而实,实而虚。若是顾澈将公仪复逼的太死的话,换了是谁也会为了姓名拼死反抗的。
所以顾澈才会在檄文的最后写上如果公仪复将少帝送回来,那么便让他告老还乡。若是送不回来便军法处置。
最严重也不过军法处置四个字而已。
可是顾澈的信写过去了,公仪复会不会信却是一个问题了。
公仪复和顾澈斗的太久了,在这些年里两人曾经互相欣赏仰慕过,又到最后又多少提起对方便恨不得将对方食骨饮血。这注定了公仪复非常了解顾澈,至少他应当知道顾澈是个这样的人。
顾澈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原谅他,或许对于顾澈来说从来没有原谅这个词。
能够掌控的有能力的人顾澈当然就会用,而对于不能够掌控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来说恐怕就不是这般了。
而狠显然,在公仪复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顾澈绝对不可能再用他了。
然而若是不用的话,只是将他革职在家么?
公仪复肯定会生疑。
所以这个时候范陶的出城对顾澈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范陶和公仪复在祖上是同乡,谈什么世家关系谈不上,然而怎么说也算是同乡,所以公仪复对范陶这个人是极好的。从范陶入京开始公仪复对他就一直非常的照顾,礼遇有加。
不过范陶到底来说不过是同乡,要论情谊,恐怕还是有些淡的。
顾澈也知道,所以在封锁城门之后,顾澈当初启奏太后的时候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让范陶他担任中领军这个职位,范陶他本人当然是有迟疑的。毕竟太傅和公仪复两边对立,若说完全不站队也是不太可能的,在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是明白他算是公仪复那边的人,所以若是顾澈和公仪复起来范陶他肯定是落不到什么好的。
然而这一次顾澈却给了他另一个可能,如今顾澈已经占领了京城,封锁了城门。顾澈这些年所做的事情落在所有人眼里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若真的说不怕顾澈那也多少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