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蛟听到这里也终于算明白了,将这天下再次改朝换代?这并不是太傅想要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可是若是将这大越就这样交给叶旭顾澈是绝对不想的。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顾家如今已经下不来了,若是就这样坐视不理的话,只怕很快顾家便会被王上仇视,然后想方法拉下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受制于人。
然而若是就这般示弱的话,顾澈死后顾家又当怎么办?
这中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了,马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太傅想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将顾家带到他能够带到的最高点吧。”
这个最高点是怎么样?
当然是要削弱少帝一切可能的党羽,这党羽可能是任何人,而这些任何人当然都姓叶。
这一次王凌和令狐愚想要谋反,对于顾澈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顾澈可以如同曾经扶叶淮上位的时候一般,将所有可能会威胁到他地位的人统统格杀。
叶旭这个皇帝当了这么多年了,有可能说其他早已被发放到封底的王爷们还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吗?
当然不可能,甚至不但不可能,这些人在如今叶家式微的情况下还可能会成为叶旭的助力。
这天下到底是姓叶的,一旦顾澈死去,那么只有在王权足够平稳的情况下才能够让叶家其他的子嗣得到庇护。
所以这些叶家子一定会在叶旭的支持下为官为将,再之后吞食顾家的势力。
顾澈对于朝中更多的叶家子没有办法,然而对于所有的隐患却绝不会手软,若是没有拿到这个机会,顾澈左右不过只能如此了,然而此时有了这个机会,顾澈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
顾澈很快便到了楚王面前,楚王是叶锦一倍的,是叶旭的叔叔。顾澈曾经在他还年少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几面。
印象中……没有任何印象。
平凡沉默的长大,既没有争宠,也没有受宠的娘亲。顾澈对他的印象如同白纸一般,如今时隔这么久再次看到也早已经不记得当初他年幼是什么模样了。
“臣久未见魏王,失礼了。”顾澈轻轻的开口。
然而此时院子中都是顾澈的兵马,顾澈这般说话只是让楚王笑了一下,“太傅早已官拜王侯,何必如此言,是在下怠慢了才是。”
顾澈静静的看着楚王,随后便笑了一下,而楚王给顾澈斟了茶,“偏远之地,没有什么好茶,让太傅见笑了。”
“如今这天下有茶吃便已经是极好了,何曾有好坏之别。”顾澈这般说着,却并没有去饮茶。
楚王只是摇了摇头,“曾经年少时见过太傅两眼,当初只觉得太傅再耀眼不过了,如今想来……”
“不过尔尔罢了?”顾澈笑着看向楚王。
而楚王只是摇了摇头,“如今想来,这数十年太傅却未曾老过。”
“王爷这话折煞我了。”顾澈挥手,“澈常年缠绵病榻,早已是行将就木,如今这般模样不过强撑而已,怎敢言及未老。”
四下听到顾澈这么说也只是笑了一下,而顾澈没有多言。
楚王叹了一口气,“年少时在书上读到几句,大概是说痛恨生在帝王家,当时不了解,然而却记住了。”
顾澈静静的听着楚王说这些,并没有说什么,之后楚王又才开口,“后来年岁到了,有了自己的封地便随着母亲一路来到这里,期初的时候总是只会抱怨,抱怨这封地处处不如当初在云州之时。”楚王的思绪仿佛走了很远,随后又开口,“后来看着这城池里其他百姓之事看的多了之后终于有了些许感触,那时候觉得自己能够凭借出身边高人一等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嗯。”顾澈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想起那句诗句会觉得有些可笑,这天下哪里还有比生在帝王家更让人觉得幸福的呢?”
顾澈点了点头,对于这些言论没有丝毫的评论,楚王却是笑了一下,“等到活了大半辈子,到了最近几月,才渐渐的明白了各种意味。”
顾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楚王便开口,“原来这天下间还有这么多由不得自己的事情。”
顾澈抬眼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的王爷,没有说话。
楚王才又开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日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有时候医药由着一个名头,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是啊。”顾澈淡淡的开口,楚王才又抬起头看着顾澈,良久之后才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可是我依然觉得,若不是这般的身份,只怕如我这样的人也已经死在乱世之中了。”
顾澈看着楚王,楚王才笑了起来,“这天下除了身份以外还有许多东西来注定一个人会走的路,会一飞冲天的人始终会起来的,而如同我这般的无能之辈,即便是生在帝王家又如何呢?”
“楚王睿智。”顾澈轻声附和。
楚王却是笑了一下,“若是有下辈子太傅想要投胎到哪一家?”
“都可以吧。”顾澈淡淡的开口,“但求一个太平盛世。”
而楚王在听到顾澈说着太平盛世四个字的时候,便再也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个太平盛世。”
顾澈点了点头,楚王战了起来,“我希望我下辈子依然是在帝王家,等到那时……”
楚王看着顾澈,顾澈却摇摇头,“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
楚王以谋逆醉,为顾澈所杀。
然其为皇室宗亲,最终得留全尸安然下葬。
再之后将如魏王一般的这样的所有王公都放置到了当年叶颐的老家邺城,随后命有监司令来监督他们,不许他们互相往来,招收门客。
此番一来,叶家众人除待遇以外,可以说如寻常百姓再无不同。
顾澈自此以来,永除了叶家其余王公反叛后患。
叶旭心中纠结做何所想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顾澈这一次无论是在做法还是在舆论上也站的非常的稳,无人可以多言分毫。
叶旭能够做的便只有一个字“赏”。
越帝策命顾澈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孙及兄子各一人为列侯,前后食邑五万户,封侯者十九人。
这已经是叶旭能够给出的全部了,然而等了一个月,顾澈回了云州。
固辞相国、郡公之位不受。
顾澈依然如同之前一般没有接受。
而没有去见叶旭,顾澈再一次称病了。
只是恐怕这一次没有再有人觉得顾澈是真的病下了,而是觉得顾澈多半又是称病。
而顾澈在院中只是日复一日静静的看着天幕,偶尔顾曦和马未在朝中的事情也会告诉给顾澈听,而顾澈也只是静静的听着,很少再说出什么意见了。
同顾澈不一样,卉歌到了这个年龄精神却算是意外的好。
有时候也会同顾澈一起说一些当年的话,“我当年觉得你长得跟小姑娘一样的,明明身为嫡子,可是在哪里都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臭脸。”卉歌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正是可恶啊。”
“你记错了。”顾澈摇摇头。
“我怎么会记错。”卉歌开口。
“怎么不会。”顾澈开口,“你那时候明明很喜欢找我玩,即便我很少理你,可是你每次都会来找我。”
“才不是因为你。”卉歌笑了一下,“那时候你大哥在哪里都将你保护的好好的,似乎永远当你都是小孩子,而我又不能对他表现出过多的兴趣,便只有找你了。”卉歌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便又笑起来,“其实在他娶妻定亲之后,不只一次我都会想,若是当初我可以再勇敢一点,能够将自己的心意说的再早一点。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吧。”
若是再早一点点说出自己的心意,若是再坦诚一些,卉歌和顾淳之间会不一样么?
若是再早一点点说出自己的心意,若是再坦诚一些,顾澈同叶淮之间会不一样么?
顾澈摇了摇头,“若是你当初那般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比现在过的更好,但是你便永远都没有机会踏足顾家了。”
“为何?”卉歌开口,这般说完之后卉歌又点了一下头,“是了,你是女子,老妇人定然不会让你大哥娶一个名门闺秀的,若是我当初表现的直接了很多,只怕还是会为她所阻。”
顾澈轻轻的笑了一下,卉歌才又开口,“到时候丢了卉家颜面的我所嫁之人门第一定也不会太高,而每每当顾家越辉煌的时候,我的夫家便会越厌恶我。”
顾澈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原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是啊。”卉歌静静的在一边坐了下去。
而顾澈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同叶淮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对方的呢?
如果两人都更主动一点会有所改变吗?
不会,喜欢和相信始终是两码事,顾澈当然再喜欢叶淮不过了,然而这个喜欢却是在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了。若是叶淮当初主动一些的话,若是他再坦诚一些自己会如何想呢?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会避之不及吧,毕竟这对于当时的顾澈来说可以说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的事情。若是叶淮能够坦诚一些,如果能够更早一些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到时候的结局并不会更好,甚至自己还会……
顾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