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吧。”玲珑沉吟道,“暮雨,去给白姑姑传个话,派人请了太医院的陈院使亲自过来诊治。”
说着便站起身来,命人取过貂裘褂子。一旁银珠在磕头不已,涕泗交流,而刘嬷嬷的脸却立时沉降下来,忙上前阻拦道,“王妃是要去看那李侧妃?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可以去病人屋里?倘若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王爷那里,叫奴婢们如何交代?”
“嬷嬷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玲珑说着,带了几名丫鬟,往李芳儿所在的清芳苑而去。
进得李芳儿房中,刺耳的药味下,丫鬟婆子一径已哭作一团,只见躺在床上的女子,满面通红,果真烧得不轻。
“都别哭了!”玲珑一发话,虽是平和的语调,其中浑然天成般的威仪和气势却令人无法忽略,那些人齐齐地噤了声,即便是忍不住的,也只用手挡了无声地淌眼抹泪。
玲珑走到榻前,伸手抚了抚李芳儿的额头,但觉触手火烫。李芳儿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似乎微微睁开眼,嘴唇动了一动,哑着嗓子含混幽细地吐出一句,“娘,我要死了。”
这病得不堪的女子,浮肿的面颊和干裂的嘴唇,已看不出半分曾经的如花美貌,呼呼地吃力地喘息着,看起来委实可怜。
“芳儿,没事的!莫要害怕。”玲珑见那样子可怜不过,忍不住轻声说道,李芳儿翻着眼睛,仿似全然没有听到,头一歪,便沉沉地没了知觉。玲珑不禁心下一滞,虽不精通医术,但习武之人总是知晓一些经脉穴道,五脏丹田的,于是伸手探入被中。
“王妃!”一旁裁云小声唤道,提醒玲珑这般有些不妥,毕竟,她如今身子娇贵,怎能随意接触病人。
“无妨。”玲珑说着,立时便忍不住蹙起眉头,那被中一片潮热,她抓住女子的手腕,仔细切了脉,只觉那脉象突突突地跳得十分急,小心地将那枯瘦的小手拿出来细看,赫然发现原本红润的指甲下微微泛了一层青灰。
她,这是中毒了?
这个念头让玲珑暗暗吃惊。
是谁要害她?是谁要取她性命?
难道说……
见玲珑沉吟不语,一副凝神思索的样子,一旁那些丫鬟终于忍不住又是一阵悲戚,玲珑心烦直起,有些不悦地说道,“哭什么哭,李侧妃这不是还好好的,你们这是成心咒人吗?做奴才的,忧心主子是没错,但也要看个情形,眼下是你们哭的时候吗?哭又有什么用!”
又看那些人一个个面色蜡黄,眼睛肿成核桃一般,想必都是又急又怕又担心地忙活了一整天,于是她便又松了口气,温颜说道,“太医这会子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她烧得这样重,你们也别光顾了伤心,还不快给她喂些凉水,拿凉帕子在额头上敷一敷。”
底下人依言去做,玲珑又嘱咐了几句,方从屋里出来。莫名的,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眼里有些泛潮。
李芳儿做姑娘的时候,家里也是万般宠,千般爱的,而嫁过来之后的处境,到底是有些悲凉的。更不知道这一劫,她躲不躲得过。
虽然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也是一个如花年貌的少女,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想起她曾经春风得意的笑容,想起她早先声泪俱下的哀求,玲珑忽然有些茫然起来,世事无常,大抵便是这般!许多回忆的画面纷至沓来,她不是心软,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救她,但是心里终归不好受。
纵是父兄有势,家族显赫,这女子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被硬生生摆在这个尴尬悲哀的位置,不能有半分的抗拒。端王,皇后,李家,太后……谁会真心待她,谁又会真正在意她的生死悲欢……又或者,事情的发展早已偏离了一切预谋,她早已是一枚弃子。
冷风刮到玲珑的面上,刺痛的感觉令她的头脑分外清醒,抬头望了望略显阴沉的天色,忽然觉得压抑起来。
“王妃,外面冷,回屋吧。”一旁丫鬟轻声说道。玲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吧,我到前面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