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皇上开口,一旁的殷劯已上前跪倒在地,“五嫂是为了儿臣好,请父皇不要错怪五嫂……五嫂怎么教儿臣,儿臣就怎么学,绝无半句怨言!”
“劯儿……”皇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你这话可当真?”
“回父皇,千真万确!”殷劯抬起头,目光无比坚定,“请父皇和母妃不要误解五嫂,哦,不,应该是儿臣的师傅。”
一时间,几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玲珑眼中含泪,眼神却真挚明亮,殷勋沉默不语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皇上则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转眼看向宜妃。宜妃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疑惑而复杂,她显然没有料到玲珑的回答竟会这样滴水不漏,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人家一片真意帮她教儿子,她却不识好人心,还闹到皇上面前来,怎么看,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吗?她们之间,也不是没有恩怨的,若不是自己的手段,侄儿早就娶了她了……就算她最后嫁得还算不错,可也难保不会因为那件事恨上自己,她真的是诚心把劯儿教好吗?
皇上不知道她此时百转千回的念头,只当她是因为此前的无理取闹而下不来台,难免尴尬,于是朝着她问道,“宜妃,你可同意劯儿继续留在勋儿府上?”
毕竟是她的儿子,怎么也得再问问她的意思。
“这……”宜妃的反应倒也是极快,眼看皇上神情和缓,分明心里已经是信了燕氏的,劯儿那一番话,又将向学之心表达地淋漓尽致,局面很是有利,当下便急忙也跪倒在地,抹着眼泪说道,“皇上,臣妾愚钝,不懂武学还要在那里瞎操心,差点误解了齐王妃,只要齐王妃肯不计前嫌地教好劯儿,臣妾感激不尽了,怎么能不答应啊!恳请皇上念臣妾爱子心切,不要生臣妾的气。”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皇上的心一时便软了下来,当下便给了各人一个台阶,“好了,好了,做母亲的,哪个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儿受苦,现在大家说清楚了,不是很好吗?老五媳妇有心教,劯儿又决心学,是好事情啊,朕高兴还来不及,还生什么气!”
他这一“高兴”,自然万事大吉。
当下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宜妃又对玲珑说了几句道歉客气的话,气氛终于变得一团祥和,母亲舐犊情深,儿子上进懂事,兄嫂体贴无私,做父亲的又慈爱明理,还有比这更教人感动的吗?
谁都知道天家最少的就是亲情,可又偏偏最喜欢标榜亲情,当下皇上的心情愈发的好,脸上带了一派笑意,和煦亲切,不知不觉就连口中的称呼也改了过来,“玲珑啊,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事先不和朕通个气,也好免了误会?”
“臣媳的确处置不当,请父皇责罚。”玲珑不敢掉以轻心,仍然恭恭敬敬地说道。
“没有及时向父皇说明,是儿臣的过失。”殷勋也在一旁说道。
“好了,好了!往后多留意便是。”皇上说着,语气中倒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若是一开始言明,也就没了意思。因为跟去齐王府的奴才看不过才回的宜妃,实际上小九也算是坚持下来,经历了考验,作为父亲,他还是有些欢喜的。继而便又露出一丝揶揄,“朕只道勋儿打小就是个刚硬的性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护妻了?果真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父皇就不要打趣儿臣了。”殷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看到他这一副不自在样子,皇上笑意愈甚。
“那还是皇上赐的婚好啊。”一旁宜妃笑盈盈地说道,仿佛全然不记得这亲事是殷勋自己御前求来的等过几年,皇上可也要替劯儿寻一个齐王妃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
“母妃!”少年立时红了一张脸。
“哈哈哈。”皇上朗声大笑,“自然不能亏待了劯儿。”
又说了会话,几个人便告辞出来,皇上却把殷勋留了下来。略微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直伺候在侧的大太监李德忠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适才面上的笑意褪尽,皇上的目光落在殷勋的面上,神色看起来居然有些伤感。
这种感觉令殷勋很不习惯,长久以来,父亲对他来说就是一道明黄的背影,所谓的父子之情,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勋儿,你可怨朕?”皇上的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悲痛和悔恨,即使只是飞快的一闪,却还是被殷勋捕捉到。
他的心底莫名地有些发闷,怨?他敢吗?他可以吗?
若真要怨,他又该怨哪一件?怨他没有好好护着母亲,还是怨他长久的忽视和疏冷,亦或是怨他听凭皇后的手段,一无所知便毁坏了他最初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