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落叶院里一派静寂。星移一直坐在院子中间的大石上,怀里抱着那坛酒,脸上笑意盈盈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只是看起来而已。
夜色如银,洒在她瘦削的肩上,朦胧中带着薄凉和凄清。
她微微仰头,朝着天上的明月举了举手里的酒坛,却并没有喝,这让躲在暗处的人有些不明所已。既然不喝酒,干吗要抱着个酒坛子不撒手?这么晚了,她还不睡吗?如果想喝,为什么那坛酒自始至终都没有开泥封呢?
星移侧耳,忽然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的来吧,何必躲在暗处做你的梁上君子?”
一声细微的声响,果然走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
星移仔细打量着他,站了起来,迟疑的道:“江——海潮?”
那人走近,星移看的更清了,今天晚上,他并没有蒙上黑巾子,月光下那张俊脸是如此的熟悉却又遥远的陌生。熟悉,是因为曾经刻骨的爱恋。陌生,是因为那人神色中带着疑惑,眼神里却是直接坦荡的疑问:你是谁?
星移苦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远来是客,请坐。”
那男子不坐,问:“你认得我?”
星移笑笑,说:“我能到落叶院,还是拜你所赐,那一夜虽是只有一双眼睛,我却印象深刻,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会不认得。”
这似真非假的话打消了那人的疑虑,他坐下来,道:“我的确姓江,叫江桂平。”
星移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萧律人打听不出来江海潮是谁。可是接下来的话却把星移给惊着了,那个叫江桂平的人说:“海潮是我的乳名,除了亲近的人,外人是不知的,你怎么会知道?”
星移不答他的话,却反问道:“江桂芳是你什么人?”
江海潮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变,道:“舍妹。”果然如此。江桂芳,江桂平,一听就知道是兄妹。
星移问他:“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不认得你,和你又无冤无仇。”
江海潮冷哼一声,道:“陷害?如果我想,只怕你这会儿就不在这落叶院享受着清净了。”
星移并不领情,道:“那夜你并非不是冲我而去,只是因为当时误认了人吧。”去知秋院,又说出那样一番话,星移事后略一思索,便也多少知道他是冲着她去的。
江海潮点头,道:“女人不必生得太聪明,据说太聪明的人都短命。”
星移脸色变了,这是海潮最爱说的话,他常对星移说:“女人不必生得太聪明,尤其是你,有我一人就足够了。”
可终究他是他,他就算愿意替她撑起一片晴天,却不是永久。一念之间,晴空变成了地狱,她堕入轮回,再无法得以返还。
她不认为自己聪明,只恨自己不够聪明。
星移低笑一声,说:“江海潮,你亦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糊涂事?”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她逃避推脱,可终究她与他,这一世看起来是没有牵连的人。
江海潮不答,只是伸手取过星移放在一边的酒坛子,问:“什么酒?有酒不喝,纯属暴殓天物。”
星移随口答:“桂花酿。”
江海潮迅速的抬眼,两道寒光就射向了星移。星移无辜的耸耸肩,道:“萧家少夫人送来的,她亦是这么说的。睹物思人,自然喝起来别有情调。”
江海潮默默的拍开封泥,四下看看,朝着星移道:“碗。”
星移起身去取了两只空碗。
明明他是为了索她的命而来,却如此的肆无忌惮任她来去自如,是因为有恃无恐,认为她根本逃不掉吧。
江海潮将酒倒进碗里,道:“这不是桂花酿,是上好的女儿红。”
星移看着碗里清如水的酒,道:“不管是什么酒,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江海潮不言,端起酒碗,喝了个干干净净,抹了下嘴,道:“好酒。”看向星移,问:“你为什么不喝?”
星移只盯着眼前的酒,说:“不会,亦不喜欢,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