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有自己的心理难关,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也许不太高,也许并不坚固,可是人就是怎么也攀不过去。
如果外在的压力逼的狠了,人也就有了一股子冲劲,这关就跨过去了。
跨过去是好事,但是随之而来的恶果就是,意志力的持续下降,防守变的不堪一击。
紫衣开口相求,折了自己的尊严,低了自己的头,把自己踩在尘埃里,给了月尚践踏的机会,同时也失去了自己坚持的初衷、失去了坚持的意义,更失去了坚持的动力和目标。
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月尚不会如自己那般对人的,只会变本加厉的将昔日她受到的境遇十倍百倍的还诸于自己。
她忽然就松懈下来,失了斗志。如果这就是命……这命运也未免太讽刺了些。
月尚带着新买的两个丫头回府,守门的穆似无所觉一样,淡然的同月尚打过招呼,仍然直直的站在那,仿佛漠不关心一般。
紫衣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才算稍稍落地。不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怕在月尚住的院子里看见不想看到的人、不愿看到的人罢了。
曾经多么的风光一时,如今却从天堂堕入地狱,她实在不愿意去见任何熟悉的面孔。
月尚如所有主人一样,大模大样的坐了,把月明和紫衣叫到近前。她坐着,紫衣和月明站着,更显得她威风凛凛。
月尚一皱眉,道:“脏死了,你们两个先去清净干净了再来见我。”真像是从外面捡回来两条流浪猫,不无嫌恶。
紫衣和月明进了这院子,见这院子虽比昔日的萧家小,却更加的精致奢华,再看自己这一身的脏污,也有点自惭形秽。见月尚吩咐,忙跟着灵儿下去洗漱。
紫衣看着灵儿,双眼一红,道:“灵儿,你过的还好吗?”
灵儿并没有表现的与她多亲厚,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一般,很轻的一点头,说:“还好。”她做丫头做习惯了,在哪都无所谓好与不好。
紫衣有些怔然。灵儿不嘲讽、不踩踏,对她来说已经是罕事,如今她又表现的这么冷漠,更让紫衣愣怔。她叫了一声灵儿,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灵儿替紫衣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说:“只怕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这些活,得自己动手了。”她的语气很淡漠,紫衣明知道灵儿并没什么取笑之意,可是与从前相比,仍然觉得十分委屈。
这种落差,虽然事实就在面前这么摆着,可她就是不能接受。
灵儿并不多说什么,微微一点头就退了出去。
紫衣一直站在浴桶边缘,看着那温热的清水发愣。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就像四根刺,扎进了眼睛里,泪肆意的哗哗的流,却投鼠忌器,怎么也不敢往外拔。
她狠狠的咬着唇,心里只剩下了一个信念:她不服,她不甘心,她不会就这样凭月尚驱使,她也不会做一辈子月尚的丫头,她更不会甘心就这样沉沦下去。
可是怎么改变现在的处境,紫衣一片茫然。也许,只有卧薪尝胆苦守三年,等萧律人回来……
月尚闲闲的喝着茶,见紫衣和月明梳洗过后进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放下茶碗,道:“进来吧。”那架势,十足的是这院里的女主人,比当年的紫衣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衣低头,总觉得身心恍惚。明明昨天她还是萧府的少夫人,呼风唤雨,好不威风,怎么一夜之间萧家败落,家破人亡,她就成了奴婢了呢?
月尚道:“一会我叫人去把你们两个的卖身契做好,你们没意见吧?”
紫衣不语,月明代她回答:“没意见。”
月尚又道:“既是重新进府,就得按照府里的规矩,把从前什么月明什么紫衣这样俗滥的名字改了。”
一定要改,坚决要改,必然要改。
一是为了打压这两个人的自尊。非要将她二人踩入脚底不可,等她们浑身都是泥的时候,就没有了洗涮的信心,到那时给她们甜头,她们都不知道接了。
二是不想让过去的记忆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月尚这个名字就是紫衣在她初进府时给起的名。不管她最初姓什么,叫什么,统统无视,只按照紫衣的喜好赐了名。如今也让紫衣尝尝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三来,少爷总有回来的一日,就是要让他见着了人,也记不起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曾经的妻。就算记起来了,可是那样一个卑微的婢女,他也不会再有兴趣要她。
月尚看一眼紫衣,道:“你年纪较长,看起来也还成熟稳重,就叫你重儿吧。月明,你从今以后也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就叫轻儿吧。”
紫衣含羞忍辱,和月明同时给月尚见礼:“谢夫人赐名。”
月尚并不纠正。这会院子里没别人,就她一个主子,让她们叫她一声夫人并不为过。
紫衣和月明在这里住了下来。
的确得到了预想中的安宁和安定。不会一日三餐的没有着落,也不用为今夜在哪休息而发愁,更不用害怕外面的蛇虫鼠蚁的骚扰,也不用害怕地痞闲汉们的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