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恼了,道:“我不管,总之我要一间单独隔间出来,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不然,就把你的房间腾出来让给我们。”
那老板不急不徐的道:“我的房间你想住?”
欧阳蓦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咬牙道:“是。”
“那好,我也不多收你的银子,一两银子便成。不过,得先交店钱。”
说时一伸手,黝黑的手心里满是老茧。
欧阳丢出一锭银子,道:“不必找了。”
那人却并不觉得欧阳这种财大气粗有多侮辱人,将银子丢进怀里,道:“几位跟我来。”毫不犹豫,竟然真的领着欧阳等人往后院走。
后院是两排厢房,里面住满了人,间或有各种谈笑声、水声传出来,还有烟味,饭菜味。欧阳和星移隔着窗子往里面望一眼,果然炕上铺着几十个铺盖卷。
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旅店居然住了这么多人。
老板也不看他们,径直再往里走,欧阳闻到了一种怪味道。下意识的一掩鼻,看着星移,眼神里满是诧异。
星移轻轻摇头。虽然不知道老板卖的是什么名堂,可也大约明白了,他自己住的地方未必比这大通铺好多少。
老板停下步子道:“就是这了,容几位稍等,我叫内人出来,替几位腾地儿。”
也不进去,只朝着只有半人高,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里边散发着什么怪味道的所谓的房间高声喊:“婆娘,有客人要住这里,你带着伢出来吧。”
里面应一声,紧接着是低语:“你这杀千刀的,又认钱就又不认祖宗了是不是?又让老娘腾地儿,这地儿是这么好腾的?”
虽是骂老板的,可是听在欧阳耳里,倒像是在骂自己。可他又不能和这地方的女人计较。有心收回刚才的话,又想到那大通铺,星移无论如何住不得,只得忍气吞声。
脚步声踢踏,一个高大的女人走了出来。
衣服破烂,几不能蔽体。背后背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手里还各自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看上去大的七八岁模样,小的四五岁,都只穿着一件小衫,上身都是裸着的。
出来便朝着老板唾道:“你这挨千刀的,又叫老娘住哪里去?这三个嵬子你自己哄着吧,老娘不管了。”
说时将手里两个孩子一松,往前一推。
两个孩子便扑向老板,一人抱住老板的一条大腿,齐齐抬头脆声叫:“爹,我们不去猪圈。”
老板摸了摸两个人的头道:“什么猪圈,不过是比咱住的地方稍微小些,却也明亮,这时候晚上又不冷,少费话,快去。”
最后两句却是对着那女人说的。
星移不忍,道:“老板,算了,别叫她们腾了,我们去住大通铺吧。”
一家四口齐齐看向星移,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感动,也无惊讶,更没有一点领情的意思。
欧阳一拉星移的手腕,道:“我们走吧。”
这里没法住。就如同那老板说的,此时天气还不是数九隆冬,虽是冷,还不是冷的无法忍受,与其让星移在这里,还不如在马车里将就一晚舒服些。
老板妇骂一声“挨千刀的”,带着三个孩子又进了那黑漆漆的无底洞。
老板道:“客官,要去睡大通铺,这边走。”
欧阳有点赌气的道:“我们不住店了。”
“那?可是敝店有个规矩,住店先付店钱,一概不退不换。”
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无理的要求,不成了黑店了吗?
星移道:“不退就不退,能否借我们几条棉被?”
那老板大言不惭的道:“一条棉被一两银子。”
这简直是拦路抢劫啊。
星移不想惹事,便道:“好,要四条棉被。”她很识趣,没再像欧阳那般提什么要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断然不会有什么上好的新棉被。如今有棉被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要早知道这般光景,当初出京城的时候,真应该行李自备。
星移朝着欧阳一笑,道:“我承认我错了,欧阳,如果下次再出远门,别的不带,这行李铺盖,我是一定要带上的。”
难得这时候星移还能幽默的起来,欧阳便稍稍轻松些,叹气道:“我哪知道这里会是这样?当年严己被流放到这,想必比咱们还苦。”
一句无心之言,让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萧律人一直都是两人此行之间的禁忌,忽然被提出来放到阳光下,让两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星移先感叹道:“是啊。”再无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