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人离开山阴不到十天,陆家便传出消息,陆宰去世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唐婉并不惊讶,上一世陆家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陆宰也没有熬到这一年的秋天,而这一世,陆家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陆宰费心费力又丢脸,对他如风中残烛的身子来说,也是一种打击,他能够支撑到冯家的人离开已经不容易了。
赵士程虽然下定了决心要和陆家划清界限,但那总归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所以,在陆家送来讣文的时候,赵定麟还是带着李夫人和赵士程去陆家吊唁去了,而唐婉有身孕,自然可以避开这样的事情。
“奴婢陈兰子见过少夫人!”唐婉在花园里散步累了,刚到亭子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抓把鱼食去喂鱼,打横里就冒出来一个小丫鬟装扮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到了唐婉面前,倒把唐婉惊了一惊。
“少夫人莫惊,有奴婢们呢!”红绸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挡在唐婉和这个陈兰子之间,以防她朝着唐婉扑过去,才皱着眉看着陈兰子,在对周围的丫鬟婆子呵斥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撵出去,惊扰了少夫人的话,谁吃罪得起?今天是谁守的门,怎么把什么闲杂人等都放了进来!”
“少夫人,奴婢是二管事家的三妞儿,不是什么闲杂人。”陈兰子抬起头,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唐婉微微的一皱眉,二管事家的三妞儿陈兰子?就是田妈妈的小女儿,前世做了赵士程的妾室,为他生下儿子的那个女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前世应该是见过不稍次的,不过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是二管事家的三妞儿?”红绸皱着眉头看着陈兰子,她知道田妈妈在李夫人面前有些体面,也知道二管事在赵家的管事中也有些地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这样冲出来惊扰主子,她直接问道:“你在府里当差吗?”
“呃……”陈兰子没有想到红绸不问自己这样做是为什么,却关心自己有没有在府里当差,微微愣了一下,才机灵的道:“奴婢愿意到少夫人身边侍候!”
“没有在府里当差却穿着小丫鬟的衣裳,还在花园里横冲直撞的……”红绸不满的眯起了眼睛,她直接忽视了陈兰子说的想在唐婉身边当差的话,对一旁持观望态度的婆子道:“把她拿下,直接交给二管事,让他处理,处理好了直接向少爷回话,不要再打扰少夫人。”
“是!”那些婆子有的是认识陈兰子的,虽然不知道陈兰子这么无礼的跑到唐婉面前想要做什么,但却想着她二管事家的,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把人给拉走。
“少夫人,求少夫人听奴婢把话说完啊!”陈兰子急了,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这种其他主子都不在府上的机会,利用二管事和田妈妈的情面,进了府。在花园里等到了唐婉,要是就这么被婆子们给拉回去的话,她所做的一切都成无用功事小,而再过一个月父母就要将她嫁给前街的吴家二小子,她永远都没有进府,没有飞上枝头的机会才是真正不得了的大事。
“让她把话说完吧!”唐婉很好奇陈兰子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自荐枕席也应该去找赵士程而不是自己啊?或者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了身孕,应该主动的为赵士程纳妾纳通房,以示贤惠?这样的事情李夫人倒是隐隐的提过,可是她说的是赵家的儿郎没有在妻子辛辛苦苦的怀着孩子,自己却寻花问柳或者纳妾的,让自己放心的养胎,别的什么都别管啊!
红绸不是很赞同,她很担心心软的唐婉会被陈兰子说动,然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决定,但是看着唐婉毋庸置疑的眼神,她只能悻悻的点点头,然后退到了一侧。
“谢谢少夫人!”陈兰子欢喜的给唐婉磕了一个头,也没有起身,就这样跪在那里道:“奴婢的爹娘月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给奴婢定了一门亲事,要将奴婢随意的就嫁了人,奴婢苦苦哀求,爹娘却一意孤行,实在是没有了办法,这才冒着危险混了进来,想求少夫人为奴婢说句话,别让奴婢的爹娘那样做!”
“这是你家的家事,我该管吗?”唐婉微微皱眉,月前定的亲事?难道是子规查出来是田妈妈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发了雷霆之怒,夫妻俩觉得女儿当妾的路走不通,又担心女儿继续留在家里让人猜忌,所以干脆给女儿寻摸了一门婚事?
“少夫人是主子,只要少夫人开口,奴婢的爹娘一定会恭敬听命的!”陈兰子没有听清楚唐婉的意思,只以为唐婉问的是她方不方便插手,连忙道:“只要少夫人一句话,就能改变奴婢的命运,求少夫人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只要她开口?是她希望自己开口呢还是他们一家都在等着自己开这口?她没有在府里当差,却能够穿了小丫鬟的衣裳跑到自己面前来跪求,是这府里的的人太没用,太没警惕心了,还是有人在其中为她开了路?唐婉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玩味的看着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的陈兰子,轻声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的插手你的婚事,怎么都不大妥当啊!”
这一次,陈兰子倒是听明白了唐婉的话,她伏在地上,哭诉道:“少夫人不知道,爹娘给奴婢定的那门亲事实在是……呜呜,那男子是那条街上出了名的青皮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要是嫁了他的话,奴婢这辈子真的就毁了。少夫人应该知道女儿家遇人不淑有多惨,求少夫人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为奴婢说句好话吧!奴婢愿意给少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少夫人的恩情!”
“你爹娘那么狠心?给你找了那么一个不堪的夫君?”唐婉怎么都不相信陈兰子的话,田妈妈为了她连自己都敢算计了,又怎么舍得把她嫁个青皮?除非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这两口子才会做那样的选择吧!可是田妈妈是李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二管事又是外院有头有脸的管事,他们也应该是小有资产了,怎么都沦落不到过不下去,随便把女儿许了人的窘境吧!“奴婢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少夫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找个知情的人问一问。”陈兰子抹了一把眼泪,道:“爹娘给奴婢定的是梅家小巷的张二牛,那人也算是个有些名声的青皮,凡是打架斗殴的事情十有八九都和他有关系,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因为打架斗殴被人关进牢里……呜呜,奴婢知道,爹娘也是不得已才才会选了他,谁让我们兄弟姐妹多,为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办了婚事之后,实在无力再为奴婢准备丰厚的妆奁,只能选个不要求奴婢嫁妆多寡的人家了。”
陈兰子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立刻把她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很有些名声的青皮的名字说了出来,她相信就算唐婉不相信自己的话,打听的也只会是这个张二牛的名声,而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订了亲事。
“只是为了嫁妆吗?”唐婉看着陈兰子,笑了,道:“这倒也简单,红绸,从我的私房里取出二十贯给田妈妈送去,就说那是我给陈兰子置办嫁妆的,让她仔细地为女儿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不要因为嫁妆就草草的嫁了人。”
“是,少夫人!”陈兰子的话红绸是一个字的都不相信,田妈妈两口子的月钱在这府里算得上是最高的,一个月加起来这么也该有个一两半银子,再加上平时主子的打赏,一个月多少也该有个三五两了。要是连他们都无力给女儿办嫁妆,那穷人家还不得卖儿卖女了?但是唐婉这样说了,她自然也就只能这样应声了。更何况,给她二十贯钱打发走,也总比顺着她的话,插手他们家的家事要好得多。
“奴婢谢少夫人恩典!可是二十贯钱也救不了奴婢啊!”陈兰子没有想到唐婉居然会这样处理,她愣了愣,又抹着眼泪道:“就算有钱置办嫁妆,可是爹娘毕竟和那青皮已经说了这门亲事,要是那青皮执意不肯退婚的话,奴婢一样要进火坑……呜呜,还求少夫人发发慈悲,救人救到底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把这门婚事给退了?”唐婉看着得寸进尺的陈兰子,心中厌烦,有心要给她一个教训,淡淡地道:“这倒是件难办的事情,不过看在田妈妈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去做。红绸,你记着这件事,等子规回来之后提醒我同子规提一声,看看他那里有没有得力的管事,能不能去做这件事情。”
唐婉相信,要是让赵士程知道这件事,别说是她,恐怕田妈妈和二管事也讨不了好!不过,唐婉也不想将事情闹到哪一步,她也不想让人以为她有了身孕连李夫人身边的妈妈都容不下,就看陈兰子有没有眼色了!
这个……陈兰子傻眼了,要是让人去和那张二牛退什么婚才真是要坏事呢?
她扑到唐婉脚下,一边哭泣着,一边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当然,她心里也在骂那个告诉她,唐婉最是单纯好骗,只要多哭几声,就能骗到的人。
谁也没有注意到唐婉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终于想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陈兰子了……
唐婉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春末的下午,她留院和陆游见过面,回到家之后她就病倒了,好不容易病情有了起色,她硬撑着坐在临窗的炕几上,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花瓣,心中一片萧瑟,伤心难过的不能自抑的时候,一个丫鬟闯了进来。
就像今天一样,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不要再为赵家脸上抹黑,说赵士程已经成了全山阴人的笑话,说他不但要承受那些异样的眼神,被人在茶余饭后当做笑话来讲,还要在自己的面前强颜欢笑,还要尽心尽力的照顾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说她进门几年无出,赵士程却不愿意纳妾,还和盼望着早日抱孙子的父母发生争执,都是自己让赵家家宅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