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夹杂着寒凉的湿意凛冽地刮过,在长街的尽头,雾气呈苍茫的颜色,在黯淡的星辰下,如沸水一般翻腾。
逃离秦锦的大军营寨已有很远,料想他也不敢前来追赶,于是他们便放慢了速度,稍稍的休息了片刻。
杜轻寒跟上华初的脚步,踌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公子,您怎么会有时间亲自来这里救轻寒?这么远的路……”
华初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说:“看你跟着秦锦出征那么久了都没有消息,我就知道,你定然是失手了。”
“公子恕罪,都怪轻寒无能。”
华初摇摇头,幽深的眸子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难以捉摸,他说:“不怪你,只是你们用的这个法子有些蠢,秦锦是那种贪图女色的人吗?你就那样冒冒失失地冲进了他的大军中,他不生疑才怪。”
“公子……”
“不用说了,你们本来就不该打秦家军的主意。”他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我们回去吧。”
杜轻寒略微有些疑惑地道:“回去?公子的意思难道是——”
华初点点头:“没错,现在该做的已经差不多完全做完了,流慕城的御林军已经掌握在我的手中,楚安除了秦家军,几乎所有的兵权也都落到了我们人的手中,还有各个兵器库,也都是我们的人把守,我还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应该回去,做最后的努力了。”
杜轻寒又想起来些什么:“公子,那个宋潇怎么办?她可是水洛珠的主人,现在她在哪里?难道不应该带着她一起走吗?”
宋潇?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名字,华初的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涟漪,很轻很轻,轻到几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说:“她已经逃走了,荣清公主想要杀死她,可是没能得手,一个不留神,让她钻了空子。”
“她逃走了?”杜轻寒猛然转过身去看着华初,“那水洛珠怎么办?她到底哪里去了,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夜风吹动着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紧贴他略微瘦削的身体,越发显得他的身影颀长飘逸,他说:“我又不是神,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哪里?都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一统天下已经不是难事,还用得着那么一颗珠子吗?况且,现在另外的四颗珠子,都被那人得到手了,可是,又有何用?”
“可是公子,那是水洛珠,和这四颗不一样的。”
“不用说了,还是先回去吧,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
其实,她逃走了,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天夜里,他偷偷的在押送她去军营的那两个人身上做了些手脚,将他们的功力暂时压制到一成不到,相信那丫头会自己想办法逃脱的,那家伙虽然嘴硬,其实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皇上的金溶殿里有条密道,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那日皇上单独找她谈话,他心里也隐约知道他要告诉她什么。因此,那日他还悄悄地把金溶殿附近的兵力都调到别处去了。
只为了为她扫清屏障。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她是计划外的,不能做过多的考虑,可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出手相助。
例如那次荣清公主想要逼死她的时候,本来他是想下定决心不去管的,因为他不想让她落到他弟弟的手中,水洛珠落到谁的手中都可以,可是唯独他的弟弟不行,或者可以这样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他唯一忌惮的人。如果宋潇就此死去,他弟弟就不可能得到这份力量,会让他省很多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在大殿里,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眼带泪水、悲伤而绝望地吊到白绫上,他忽然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心脏收缩地几欲消失。
所以,他还是没有忍住,为她求了情。
可是荣清公主怎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他?虽然宫里大多数人都不知晓,可是他知道,荣清公主和皇后以及越宁公主两人,有着很深的、不可告人的暗涌,让她放了宋潇,简直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荣清公主终于做出了让步,她命人将吊在白绫上,早已奄奄一息的她放下了,然后笑笑道,饶她一命也未尝不可,但是,是不是得让华初公子做出点牺牲?这样交易才算公平,是不是?
华初心头一笑,问道,说罢,想要什么。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表面上他们是一伙儿的,可是实际上,都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到最后的关头,保不准就会捅对方一刀。
荣清公主不是皇后,她信不过华初,当时这个温和淡然的少年笑吟吟地跟她说,愿意与她合作时,她心里就是有些没底的,但是她又急需这样的帮手,于是便与他联手,后来,她的势力一点点的偷偷壮大起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时,她不是没有想过,除掉这个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阻碍的少年,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动手,或者是,她动手了,都原封不动的被退回来了。
她引以为傲的红缨鬼魅军,所向无敌,却动不了他分毫,几乎个个都是有去无回。可是他却又丝毫不提及她想暗害他这件事,弄得她心里越发的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