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苏云筝的不诧异,让凌逸逍颇有些自嘲,“后来,娘亲去世一年后,爹迎娶现在的娘进门,一改往日待我娘的态度,简直如胶似漆。娘拿我当亲身儿子对待,一直我也不记得生母,也以为她就是我亲娘。”
“直到那年,我才无意间听到,一气之下去青州找二表哥。”想到这里,凌逸逍将苏云筝往怀里拉了拉,露出笑意,“还认识了你!”
“爹娘待你不好吗?”不知为何,苏云筝脱口而出。
好,怎么不好!比之下面的弟妹,他的幼时,圆满很多,是爹娘的唯一,手心上的肉。可就是太好了!知道娘不是亲娘,爹觉得愧对他的亲娘,对他也是百般纵容,甚至于害怕自己会偏袒年幼的孩子,默认了娘晚几年生育,惜雾跟二弟的出现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没有回答妻子的话,凌逸逍继续讲述:“小时候不懂事,什么混事都干过。打架斗殴什么的,就是家常便饭。那年,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初时愤怒,也愧疚,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又以为爹娘瞒着我是有什么隐情。一个人任性地就去了青州,家里因为我的出走,乱成一锅粥也全然不顾。”
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孩子,六七岁的模样,一个人出走,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我满心以为娘亲去世是因为爹的不在意,也是对家的不眷恋。直到爹担心我伤了娘的心,才告诉我,原来当年我娘根本不愿意嫁给爹。她有心上人,所以成亲后才神情恹恹,以至于最终生下我不就就香消玉殒。”
她怕触动了哪根心弦,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我经常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若不是战死沙场,比之我舅舅,亦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难不成,难不成是?他!
程垣,曾经有沙场蛟龙之称的一位传奇,西疆,保迦,吴陵都有他的胜绩,年纪轻轻便隐隐约约有赶上威远将军府少将军的势头,曾有人戏言,程垣未来定不会下于威远将军府。
程家也曾出现不少战死沙场的英雄,比不上威远将军府,却也是威名赫赫。可惜,那一代,嫡支只余下程垣一子,二十八岁尚未成亲,便战死沙场!
由此,程氏跟娘家并不怎么往来,只因亲人实则死绝了。
“爹爹告知我,他是为了娘才上的战场。曾想功成名就,归乡迎娶家人,因着心意,不愿娘亲为难,独自一人从军,家中谁都不知。初几年,默默无闻,不愿回信,一个人苦苦煎熬。”
“娘亲是威远将军府一个独特的存在,与姨母,舅舅的性子不同,她为人有些软弱,又多愁善感。外祖父告知她嫁给爹,她连反抗的话都不说,只在心里默默抗拒,担忧着程垣便一个人胡思乱想。爹爹跟我说实话,娘,那个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偶尔才跟他们这些外人交流两句。”
这样的夫妻,想来,也不是平宁侯所愿。
“终有一年,程垣一战成名,家信传回上京,程家父母已然接二两年相继去世,唯留程垣妹妹一人。可当时,娘亲已经怀有身孕,回了信后,娘亲的好友程垣的妹妹便来府里开解。时至那日,她才知道好友与兄长之间的错过,也在自己身上扛上了一份责任。”
“爹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没见过几面,竟突然预料到自己对一个小姑娘上了心。后来,你也能猜到了,娘去世了,没到一年,程垣也战死了。为了不让娘亲再守孝蹉跎,爹爹赶着百日内迎娶了现在的娘亲。”
这一曲,荡气回肠!爱情,友情,责任,相织交缠!
后头,程氏成为继室,相夫教子,她或许了为了无缘的嫂子闺中密友,也有对平宁侯的愧疚和补偿,两人最终感情稳定,抛弃前嫌,幸福得在一起。
前任婆婆,有几分林妹妹的性格,对于她为了爱情,舍弃丈夫,放任孩子,她不敢苟同。却不好责怪她什么,那样一个女人,也着实可怜,即便活着,她也不适合当平宁侯府的女主人。这样的好亲事,怕有事崔太夫人牵的好红线!忍不住,苏云筝脸上泛起了冷意,有的人,活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瞥见妻子的脸色,凌逸逍心中一暖,“崔氏这个人,这辈子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姻缘。姑父早年也不成器,若不是福裕长公主压着,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爹爹跟娘的亲事也是她做得主,我跟怜溪也是,祖父根本就不管。”
老平宁侯卸任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思及凌逸逍这个孙儿出生后他就让儿子袭爵,感觉也很奇怪。这样一丝一缕地想着,苏云筝都能感觉到当初的平宁侯府有多么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