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姨娘总是避免我看到,可是隔音效果不好的院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到!姨娘跪在那些穿着香艳的女人面前的画面,我记了一辈子。
每次她们走后,姨娘那种终于解脱的表情就会浮到脸上,让我每每忆及,心忍不住痛。她们只是把姨娘当做解闷的玩具,无聊了就过来发泄一通。
过阵日子她们来的次数渐渐少了,却没想到,在老婆婆回家养老后有一个女人被嫡母丢了过来。她叫眉心,是嫡母身边二等丫鬟,长相比起姨娘好了些,但是比不上来过得那群女人里的几个。
那时候不懂她为什么会被突然丢过来,但是她的到来却令姨娘欣喜,因为她认识字,可以教我认字,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段时间里,偶尔也有被带过来的姊妹,她们的轻蔑,我看多了,也能读懂里面的含义。有些事,可以不计较,但是不识字是事实,被鄙视的时候,我的局促让他们愉悦了。
就在时不时有人打扰的日子里,我开始识字了,眉心也就比我大八九岁,我也不叫她师傅,直接以姐姐称呼。
那时候,我没有预料到,眉心在以后的日子里会与我有多大的纠缠。
两年以后再次见到怜溪姐姐,是因为我的姨娘病了,病得很严重,我只能去求嫡母,恰好怜溪姐姐随着伯母去在那里。
这途中,怜溪姐姐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但是却在她哭得声泪俱下的时候,悄悄地拉了伯母的衣袖,而那个动作为姨娘换来的救治延续了姨娘三个月的生命。
如果不是这此求情,姨娘或许活不了几天,但是同样,不是因为这次求情,眉心不会被父亲那个禽兽看上。
姨娘死后的第二个月,十七岁的眉心就被父亲强硬地要过去成了通房。
那会儿,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眉心要去给我那位父亲做小,姨娘就是小妾,姨娘的日子过得那样不开心,眉心她不知道吗?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眉心就被提成姨娘,而我跟她住到了一个漂亮的院子里,我的吃用都好了起来,居然还能够去府里的学堂学习,但是我不开心,对眉心现在的身份有不理解甚至于几分厌恶。
在绣娘那儿,我再次遇到了怜溪姐姐,她的温柔,她的细心,有意无意帮助我挡掉风雨的她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或许,我有多卑微,她就显得越完美,在我心里,她高雅亮洁,宛若天山雪莲!我们自然而然地越走越近,也没有得到嫡母的阻止,大概她根本没把我这样一个庶女放在眼里吧!
就在这样纠结的夹缝中,我渐渐长大,熟视无睹地对待眉心,默默记着怜溪姐姐对我的好!
渐渐地,怜溪姐姐的一切,我都有了了解,有一位大哥,熟读诗书,她的父亲跟我父亲不愧为好兄弟,家里的妾也不少,而她有一位娃娃亲未婚夫是平宁侯府的大公子。
大堂哥我见得次数很少,感觉人有些阴郁的,脸上有些爱笑不笑的。对于怜溪姐姐的未来夫君,我是那年过年才见到的,人长得俊朗,对姐姐也挺好,还给姐姐带来了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崔家内里的乱,我从那么多姐妹中就窥得,但是我从没想过会发生在怜溪姐姐身上这样的事情。
及笄过后,怜溪姐姐就在备嫁,怀揣着对平宁侯府的向往,女儿家的心思我都一览无余。
八岁的我爱玩爱闹,也只是在姐姐的面前,崔家的其他人并不值得我信任,眉心也一样。
那一年,怜溪姐姐突然病重,我十分担心,跑过去看她。可是,伯母说什么也不让我见她,我听到姐姐痛苦的呻吟,那些声音至今还时常午夜回荡在我心里,掺杂着我的悔恨,悔恨我那时的不知与无能为力。
我以为只是世事无常。那时候堂姐突然病了,并且此后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大伯父根本对这个女儿没有丝毫关心,大伯母看似着急,崔十一却总觉得并不寻常,总有些怪怪的感觉存在心里。从小对堂姐如珠如宝般捧在手心里的堂哥却突然间发愤图强,宁愿呆在书房捧着那些之乎者也的书,也不愿去看看堂姐。
趁着夜色,我曾经悄悄地去看过堂姐,神消似骨,眼中往日的柔和似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堂姐身边连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我轻声地喊道:“堂姐?”口中的迟疑是由于我不敢认,这就是我心中女神一般存在的人,在我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辱时挺身而出,救过我不止一次的堂姐。
身在二房的崔十一,心焦不已,却由于年小,连自家宅门都不曾单独出过。
小小年纪,我感到的绝望跟无助,是别人所无法预料到的。
后来我知道了,怜溪姐姐拼尽一切留下的最后的音信,她不甘被这世界残酷对待。
是他,怜溪姐姐的兄长毁坏了她对这个世界美好的幻想跟期待。被嫡亲哥哥凌辱,这是怎样一个噩梦?而我的姐姐她甚至于苦不堪言地再怀有身孕被亲娘知道后下了一碗汤药,断送了她的骨血,也算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我经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能冲破伯母的阻挡,我能多做些什么,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而我恨的阴狠龌龊的大堂哥,无情冷酷的大伯母,还有崔家那些个吸人血食人骨的臭虫们,都早已随着早年的风,消散无踪影了!
呵呵!想起那些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我真的很畅快,畅快的淋漓尽致,无以复加!他们在醉生梦死,荒淫无度的日子里,怎么会预料到自己拥有这样的未来呢?
可惜他们并不是被我亲手摧残的!
摧毁了这腐朽的一切的是眉心,我的小姨!难怪姨娘那时候那么欢喜,难怪眉心如此关心姨娘,她们都知道对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在乐生出生的时候,在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就决定把我送出崔家,这是我后来才想通的。一个女人,母性光辉笼罩时可以温柔,同样也可以坚毅。我从未叫过她姨母,这一世也没有机会了。但是乐生,哪怕不是因为她,我也会仔细照顾,这是这世上不多的待我好的人。
在临行前我见到了凌大表哥,而他对怜溪姐姐的情感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模样。不知为何,我有一份不甘心,或许是不信那位表嫂,苏家二小姐比我的怜溪姐姐更美好,亦或者是我自己内心的冲动。我想见她,而凌大表哥也同意了。
苏家二小姐,在上京或许算不得有名,仅仅当初让人茶余饭后谈论过几次的风闻也早早就被更多更荒唐有意思的事情盖了过去。
但是我不同,从知道平宁侯大公子又定亲了,在定亲后他没多久就去了庆安,之后苏家二小姐的每一个消息只要能打听到我都不曾漏过。
曾经以为我美好的堂姐在这位凌大表哥心中是不同的,小时候见过的一幕幕都像是永存的图画一般,刻在我的心里。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以为说的就是怜溪堂姐跟凌大表哥。
原来,这些都是我想象之中的,苏云筝,才是凌大表哥放在心尖上的人物。我的好姐姐,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好妹妹罢了。
离开的时候,我在想:姐姐的过世,在他心里还是划下了一道阴影的吧!这样便好,至少姐姐泉下有知,也有了欣慰。
多年后,溪州相遇,阮家妇崔氏红冉迎来两位娘家贵客,席间凌逸逍与红冉夫婿,乐生相谈甚欢。
苏云筝私下询问:“红冉是取自红日当天,冉冉升起之意吗?”
“新婚时相公问名,我说不曾有名,相公便答既嫁与我阮寓,便许你重生,取红冉二字吧!”说这话时,此之阮崔氏红冉已非彼时崔十一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