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管公子曾是娇娘先父的一方好友,在生意上也有往来。自从玉老爷身故后,对玉娇照顾周到,而娇娘也亲切地喊他做管叔。
得知那人辈分与自己隔着一代,玉娇心里宽了一宽:“若是如此,我不去倒失礼了。”
甘露挥手:“哪儿是,得趁此机会让管公子好好知道知道,二夫人是如何待小姐的才好。管公子老早就说过,想接小姐过去住的,以前小姐不肯,现在想想,若能得管公子庇护,比在这儿强多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玉娇吃惊,难道这管公子与玉家好到了这个程度?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娇娘残存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存在?还是,那人其实另有所图?现在她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她也不敢冒。何况在她身上压的,可是玉家硕大的家业,多少人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打转呀!
步步小心才能有万年船来驶。她庆幸自己没应柳氏的话过去,否则那管公子说不定又会旧事重提,要她过府长住,于她而言,无异于出了龙潭再入虎穴。不过,这么一来,柳氏疲于应对这么一号竞争对手,暂时无暇顾及她在做些什么。回想过来,柳氏必是碰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才会冒冒失失让个小丫头请自己过去。
这样一想,自己的清闲日子所余颇丰,抓紧时间恢复身体健康是重中之重。就让那些眼红玉家的人自相残杀去吧。
这天下午安安静静地把那本书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粗略记住些许。甘露服侍用过晚饭,两个人便出来散步。又是午后来传话的那个小丫鬟,站得远远地喊:“玉……玉小姐,我家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
怎么那个管公子还没走么?玉娇心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自己过去又能说些什么?
她定定看着远处瑟瑟发抖的丫头,总角之年,似不经人事。看来先前真是吓坏她了,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见是个比自己都小的孩子,玉娇不想为难,颔首将下巴一扬:“我跟你去,甘露,你先回去。我戊初需服药,你记得来提醒我。”
“小姐,奴婢……”甘露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此去不吉,蹬着两条腿当然要跟着去。
玉娇往后一睃:“回去!”
甘露缩回脑袋,只得悻悻地往回走。
玉娇方与来传话的丫头笑了笑:“究竟是你家夫人找我,还是另有他人?”
小丫头乌黑漆亮的眸子眨了眨,在傍晚四合的暮色里显得格外认真。不过还是有些后怕地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答道:“回小姐的话,管公子携了方玉璧来,想让小姐您掌掌眼。”
“让我掌眼?”她记得没错的话,娇娘确实极有眼力,小小年纪已能鉴别玉石优劣,辨认出许多真假古玉。可是这事儿搁在自己身上就行不大通了,偏偏消失的记忆之中,没得最干净的就是这一段。
鉴玉石讲的是色、透、匀、形,而辩古玉讲究的则更多。光她看了区区几本书,是完全不得要领的。这一去,恐怕会令柳氏多长气焰,也更使管公子有了携她回去栽培她的借口。一下子,她起了想装病临阵脱逃的念头。
可是眼前的丫头只不过奉命行事,事不过三,她要再不去,柳氏这气说不定就撒到这具单薄的身子上了。
看那丫头走得欢,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就看看她那些临时抱佛脚的能不能自圆其说了。希望管公子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对那些一知半解,否则自己难以全身而退。
默默琢磨着的时候,丫头已领她到了一处房檐下。夏末晚风刮起地面上的尘土,还带着白天毒日热辣辣的味道,玉娇呛了几声,就听到里头有人笑:“瞧瞧,这么快就来了。”
迎面一阵凉风扑来,有人揭起面前的湘妃竹帘,露出张乌眉小眼的笑脸:“哟,几日不见娇娘越来越漂亮了。”
循声抬头,那人已经将一只肿成熊掌似地手放到了玉娇脸侧,状似极度宠溺地摸了两把:“来,让管叔抱抱。”
出于本能,玉娇往旁边躲了躲,亮出嗓子道:“管叔,娇娘都这么大了,自己有腿走路。”说罢也不用人请,自己就从竹帘钻了进去。
没看清管公子的脸面,可玉娇心头总有一股不欢喜。也许是成年女人的那种第六感,她闻到了管公子身上无数柳圣花神的风骚味。这样的人,想他再好也不会好成甘露嘴里说的那样,自己敬而远之错不了。
来到柳氏面前微微行礼,并未出声问好,就坐到了丫鬟刚搬来的绣墩上。柳氏并未提及先前找她她却故意不来的旧账,而是推了盅茶过去:“你爹刚从南临买的,你尝尝这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