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一个人老牛漫步,优哉游哉乘着月光回到自个儿屋子。躺下没多久,外边便来了浅眉的通报:“小公子,裕肃回来了。”
这么快?玉娇咕隆从床上跃起,忙道:“浅眉进来给我更衣。”
浅眉轻答了个“是”,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想来还在为没有保守住端木易的秘密而在胆战心惊,生怕玉娇正在气头上,降罪于她。
玉娇刚才唐澜的寝室里谈了个欢快,已经渐渐将端木易受伤的事实抹去,可是这会儿看到浅眉的时候,也确实重新勾起了她内心的担忧之情。原本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等浅眉,看到浅眉一脸哭丧样的时候,也就没好意思再如此没心没肺的了。
浅眉偷偷望了她一眼,从衣架上撤下玉娇的玉色儒裳,属于东珵国男子的一份儒雅与风流,衬上玉娇的精巧身板,真有些画龙点睛的功效,活脱脱一个风流子弟,纨绔公子。
穿上这层儒裳,浅眉还欲取外套过来。玉娇忙止住她:“好了,就这样吧。大晚上穿得累累赘赘的,你麻烦我也麻烦。”
浅眉又答了声“是”,就打算静候在一旁。
玉娇瞧她今夜穿的是一件绯色曲裾,收臀束腰,格外显身材。收口的大广袖仿佛一对火红的灯笼,由她矜持的姿势之中隐隐攒动着一股跳动的火热。或许是因这颜色,也或许是,浅眉原本就不是个太过于娴静之人。那份埋没在寄人篱下的卑微生活之中的活泼与好动,常常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若不是今日惹了端木易的事情出来,恐怕这会儿还跟玉娇有说有笑的呢!
想着,玉娇就叹了口气。问她:“浅眉你几岁了?”
浅眉不想她没有即刻照见裕肃,而是问她这个,不禁有些吃惊。忙谨慎地回答道:“奴婢十七了。”
“……十七?”若她没有记错,宋宽曾经说过,东珵国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婚配,怎么浅眉到这个年纪却还在颠沛流离呢?
她“哦”了一声,又问:“可有婚配?”
浅眉苦笑,略微摇头:“不曾婚配。”
“怎么会?”玉娇讶异,“难道你的家人没为你做安排?”
“奴婢的父母在奴婢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奴婢是跟随叔父长大的。后叔父病死,奴婢也就流落街头,靠卖些小玩意儿度日。多亏易先生不嫌奴婢出生低微,肯买了奴婢。奴婢伺候易先生与小公子,是奴婢三生有幸。从今以后,奴婢生是小公子的人,死也是小公子的鬼,除了小公子身边儿,奴婢哪里也不去。”顿了一下,颇为讽刺般地又续道,“小公子问奴婢可有婚配,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曾有良缘,可因父母死后便就此断绝了来往。说实话,穷人家的儿子娶媳妇儿难,穷人家的女儿要嫁人也难。”
玉娇怔怔听着她这番话,心中对浅眉又有了一番认识。所谓穷人家的女儿嫁人难,不乏是因自己心高气傲的,为人倔强不肯任人摆布,但也不乏那些嫌贫爱富,好高骛远没有自知之明的。而浅眉,该市属于前者吧?
这类人,最难得心。
端木易不过是买了她来伺候人,却已经在无意间虏获了佳人芳心。
说实在的,浅眉口口声声说声是她玉娇的人,死是她玉娇的鬼,也算是沾了端木易的光呢!
但是她也心疼浅眉,十七岁对她来说其实根本不算大,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子却已经受尽世间冷暖,也是件悲哀的事情。
她冲着浅眉微微一笑:“你说的是,但凡有我跟易先生在的一天,就能让你冻不着,累不着。你这个年纪,终身大事确实要考虑,我与易先生始终不是你的至亲,无法替你做主。这样吧,以后你若是有心仪之人,你就告诉我,我去求大太子殿下。”
借她浅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玉娇抢男人呐!浅眉顿时战栗不止,扑通就跪了下去,原本以为玉娇看穿了什么,可是脑子里一想,即使玉娇看穿什么,可也没打算把自己怎么样。她既然不把话说开,自然是不想挑得太明,伤了主仆情谊。如此的话,自己就不要枉费了她的一片心意,不如就诚然接受了就好。
于是到嘴的话都吞了下去,磕了个头说道:“谢小公子成全。”
玉娇赶紧扶她起来,相视一笑,心情还算愉快。她可不想浅眉来趟端木易那堆浑水,到时候浅眉铁定会伤心死。她只是想婉转地告诉浅眉,天下男人多得是,你要是哪天瞄上了哪个,就只管说,但是除了端木易。
浅眉自然感恩戴德,流了一把泪花,破涕为笑,也再不想端木易受伤的事情了。抹掉泪花,问道:“听说小公子现年不过十三岁?”
玉娇愣了一下,揪起眉头想了会儿:“唔……去年是,但是现在应该算十四岁了吧?”一转眼重生了大半年,由夏入秋,秋入冬,冬渡春……很快就一年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也满十五岁了……届时……
心口猛地一疼,竟然有限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