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窃笑地打发裕肃去追浅眉,一面心里忖着如何跟兰四娘解释。
兰四娘从不过问主人的事情,自然不问。以前玉望山的行事准则,便是唯有服从,再服从,他的命令便是山,任何人都不得置喙。可如今改朝换代变成玉娇当家作主了,这行事规则也就自然而然要推陈出新了。
这上司与属下的关系,闹得太僵不好,他们干的可是随时都丢小命儿的事情,万一哪天需要兰四娘的人涉嫌救自己,可有些虾兵蟹将又记仇在前不对她鞠躬尽瘁的,那她不就死定了?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平常打好周围人群的关系,退一万步说,没有抵触到自己底线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最好保持住友好关系。
这不以前她就是如此对柳氏管公子一干人的,愣是将那二人耍得团团转。想起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如今还是不是因为她的踪影都犯愁呢!
不由窃笑出了声,兰四娘也淡淡笑起来,问道:“少主想到了什么好事,竟如此高兴。”
玉娇乐不可支,将自己怎么从玉家出来的事儿说了说,兰四娘也逗笑了,不想玉娇竟是这样的人。不过也突然想到一事,忧心忡忡地道:“当日少主诈死,属下等真是为少主抹了把汗。不想少主即日又活了过来,我等喜出望外,也在暗中保护过少主一阵子。那会儿少主总是身子不适,不知道现在……”
“没事儿没事儿……”玉娇甩甩手,毫不犹豫地道,“我如今身子壮得很,你别担心。我不会做短命鬼的!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日后定是福泽延绵,小命长长久久的呢!”
兰四娘却并未因此松心:“不日窦先生也会来麟州城,属下已经告知少主的近况,不如让窦先生瞧个仔细。”
玉娇一想,反正对自己没坏处,答应就答应呗!便道:“成成……你安排就是了。”
兰四娘点点头,默默在心中记下。
眼下唐澜与孟岩往朝安去了,浅眉与裕肃也暂时离开了别院。偌大的地方突然之间只剩下玉娇一人,难免觉得形单影只,倍加寂寥。
时值初春,在麟州城最为热闹的过年外加夜龙舟大赛之后,这儿却没有涂染半丝纷呈,反而越加清净安宁。仿佛连玉娇这活跃的性格,也免不住在这座宅子里变得沉静。
她想到要浅眉裕肃去办的事情,兰四娘在麟州城也算有几分资本,不如干脆让她也帮帮忙?便道:“四娘不想知道我让裕肃大人去办什么事儿吗?”
兰四娘立刻道:“少主决断,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玉娇稍显得没趣,于是干脆自己把话说了出来:“我让他们替我办件丧事!”
“丧事?”兰四娘一怔,想到什么似地,问道,“可是因那日官兵在麟河中发现的姑娘?”
“……你知道?”这事儿兰四娘竟也知道?由此可见,端木易对她真是知无不言呢!当真是信任这个风尘女子。既然端木易也对她的身份如此放心,玉娇就更没有理由还对兰四娘心存戒备了。于是竟也一笑,笑出了若多的轻松与潇洒,衬上一身东珵国的宽袖大袍,清爽之中尽显落拓率性。
兰四娘不禁呆了一呆,虽然早知道玉娇女子的身份,可是这会儿竟也恍惚觉得她生来就是这般英姿勃勃的,仿佛是上天为南临派来的天神似地。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色,答道:“易先生曾提起过,属下也去义庄看过,确认出事前的一日,那姑娘的确去过燕舞楼。”
“对哦!”她怎么把宋薇去过燕舞楼的事情给忘了?一下觉得事情有转机,连问,“她去燕舞楼做什么?不会是哪家牙馆的婆子拐了她去的吧?”
兰四娘沉默了一下,慎重道:“非也,那姑娘跟少主一样,是男装而去的。”
男装?玉娇一愣。这事儿怎么越来越可疑了?当初宋薇跑出去,是因为给甘露送信儿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女扮男装跑去燕舞楼里厮混?这一混,还把小命儿给混没了。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好奇的目光投到兰四娘身上。
兰四娘的眼神沉地发紧,仿佛有什么事正哽在她的喉咙不知道如何吐出来。
玉娇越瞧越不对劲儿,犹豫着问:“她……不是一个人去的?”以兰四娘锐利的眼神,她绝对不会把宋薇看错,更何况不是还有端木易的手下同样也查到宋薇曾经去过燕舞楼吗?所以宋薇去过燕舞楼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那么让兰四娘露出如此沉重表情,便是跟宋薇一起出现在燕舞楼的人。
他会是谁?
她心中感到莫名的焦躁不安,抬头再看看兰四娘,终于将话问了出来:“四娘你说的,不会是——秦丹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