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月色见渔灯,点点零星落。这长江之水蒙起了寒烟般的薄雾浓云。虽是初春,南方苏屠,这夜里也让人不觉生出些寒意。
远山寺塔,夹岸高山,皆生寒树。古人云:巴东三峡巫峡长,水过嘉陵横断江,这山水虽是独绝,陈尧咨却是无暇欣赏,深夜过了,他却仍是辗转难眠,看着眼前书案上跳动的微微闪耀的纱灯,听着这行船流水,心中不禁又是细思起来。
父亲临行的嘱咐,娘亲的厚厚的行礼囊裹,却是不免有些儿女情长起来。本是可以与师姐同在汴京城,自己却不得不又折返巴蜀,这冥冥之中,似是有些命运的安排,如此感伤的时刻,在这么写年,也很是少见的,可想着那师姐欲眶夺目的杏眸,他却再也不舍挪转双眼。
“哚、哚、哚……”陈尧咨被这声音打断了回想,却是这敲门声。
陈尧咨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想捋了捋自己的思绪,走过去,打开房门,道:“进来吧。”
门开了,却是贺山走了进来,看这少爷仍在书案前挥笔,不觉笑道:“少爷,这都快至戌时三刻的时辰了,你怎生还未睡下,居然练起了书来了。”
陈尧咨不看他,径自挥笔,一边道:“你不是也未曾就寝么,怎么,在汴京逍遥惯了,可是没了那坊间姑娘的清歌,你不习惯了?”
贺山哈哈一笑,道:“说小的吧,确实有些不适,可说起少爷你,可真是不适了。”
“我又和不习惯的,”陈尧咨笑道:“我自小便漂泊惯了,在外游学也有些时日了,这有并非辞乡远游,怎会不习惯的。”
贺山笑道:“这倒是未必,往日你到何处,皆有秋蓉想陪着,你自会无甚忧虑。说起来,就是你睡觉的铺被,只怕也是秋蓉为你盖上的。如今她却留在了汴京城,你独身一人,怕是有些不适了。”
陈尧咨听着,不禁眼眸中想思浮现着那动人的倩影,窈窕莲步,体贴可人,青衣罗裙,在他身边,总是让人心舒的惬意。只是这回,无论秋蓉如何与陈夫人说项,陈尧咨都让秋蓉留在了娘亲身边。
贺山看着这灯火摇动,走了过去,轻轻的拨了拨那灯火,罩起沙网。转身一看,却见这少爷又是沉思起来,知晓他定是想着那秋蓉了,心中不禁疑惑,道:“少爷,往日你总是带着秋蓉在身边,也是她侍候你起居,为何这回你不带上她呢?”
陈尧咨听他此言,只能心中苦笑,此事怎好与他细说,道:“娘亲身边缺少称心使唤的丫头,有秋蓉在身边,自是要好上许多。我也快成年,怎能再要别人照顾,理当自立。”
贺山一听他说的这敷衍之词,不禁更是疑惑,道:“那咱们走秦岭过剑阁蜀道不好么,为何便便要走这水路呢,这一路颠簸的,小的都快散了架了。”
“是那瓦市的姑娘让你快散了架了吧。”陈尧咨见他这惫懒,不禁笑道。
贺山道:“少爷,你可别胡说。小的虽是不是什么善人,也不至于同于蛀虫吧。”
“好了、好了,”陈尧咨白了他一眼。
贺山却是道:“你还未说,再闷为甚要走这水路呢?”
陈尧咨似是想了想,道:“这水路相比而言,咱们可至府南河前,这可省得不少路程,二者,咱们水路而言,也更为快捷。不必花费那么多许时日。”
贺山不禁道:“那咱们去汴京,为何不走水路呢?”
陈尧咨见他这般问,不禁白了他一眼,“这寒冬腊月的,冻的人发抖,你愿受这江上风寒么。就算你能受得,少爷我与秋蓉怎会去找罪受。”
“这倒也是,”贺山摸了摸头,讪讪的笑道。
陈尧咨没有打趣他,微微一笑,道:“这走水路,还有一原因。”
“什么原因,”贺山闻此,不禁问道。
陈尧咨轻声道:“出其不意。”说完,便径自的练起书字来。
贺山看着这专心习书的少爷,满头雾水的摸了摸头,欲言却又咽了回去。
…………
陈尧咨与贺山自涉水而上,走长江往岷江交汇,走府南河至锦官城而来。在这府南河玉女津渡口,陈尧咨与贺山才下了船,往岸上而来。
这进了锦官城,贺山欣喜不已,兴致高涨起来,一路上与陈尧咨言语起来,二人戏谑不断,相视笑意,引得旁人看的倒是疑惑不已。
来到范府,早有小厮见着是陈解元,忙的进去通报去了。不到片刻,却是见范浱疾步的走了出来,见着陈尧咨,欣喜之色满怀,笑道:“嘉谟何时到的,为何不让为兄来接你二人。”
贺山呵呵笑道:“这倒是应当如此,范公子你看,少爷给范大人带了多少运物,这一路上,可都是小的一人扛着过来的。这可是从汴京城啊,不是武侯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