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于天宫与冥界之中的人间，却又隔绝人世，这样的云山，究竟是更像仙还是更像鬼？苏闻从来没有告诉过苏洛卿这些，她只知道云山上的人自诩谪仙，既超脱世俗的纷呈，不与鬼魂合流，又向往着可望而不可及的仙界。

如此一来，云山又是什么？

朝离说，这里不过是天宫与冥界的争夺之物，现下云山稳定，可不能保证万千年以后会不会一场腥风血雨。苏洛卿站在云山巅向下张望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忧，这般平静祥和的生活是否太过无趣？可是进一步羽化登仙，退一步永堕地狱。

她宁可享受现下的安然，不做任何改变。

“可是云山宁静的生活伴随着的是千篇一律的寂寥，有多少人想要逃脱这个桃花源，不管是仙界还是鬼界，只要活出一番不同便好。”顾绝尘如是说着。

就像是凡人想要追寻云山一般，云山中人，又何尝不追寻着那九重天的境界？

高耸入云端的山巅，风中夹杂着冷意将她的思绪唤回，脚下是雾气缭绕，人间仙境，终是没有仙境引人入胜。

她从云雾之中飘然而落，顾绝尘抬头，一瞬间有些恍惚。

“看什么呢。”苏洛卿见顾绝尘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不自禁地脸红起来。

“看你像是仙人一般。”

“你又取笑我。”苏洛卿掩唇轻笑，说起误入凡尘的仙人，他比她更像才是。“若要去这天宫，须得断却对尘世的所有念想。”

她抬头仰望，层层云雾遮掩了视线，她看不清那方蓝天，更看不见琼楼玉宇。

“若断却了，还剩下什么？”心如死灰，又何必执着于那一份淡泊。

“天宫之上那些上仙的想法怎能是你我揣摩得透的？以后云山会怎样是以后的事情，此时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云山免不了一场浩劫，那也是命数。”

“你想过成仙吗？”

“人鬼两界想过的数不胜数，也得做得到才行。可是现在的我，有你便是最好了。”她牵起顾绝尘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顾绝尘任由她牵着走了很久，直到一片稀松的竹林，她轻声数到第十九棵，然后按下了什么机关，有一丝光亮远胜残阳，就像是门缓缓开启，顾绝尘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便已经进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强光慢慢散去，转而像是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睁开眼睛，那一片无边的黑仿若夜幕，被皎洁柔和的月光照亮，视线所及，一片雪白。

“即使云山更倾向于冥界，也是与冥界不同的，因为忘川河畔盛放的是血色的彼岸，忘川阁却是白色的花朵。不是吗？”她回头，像是想得到认同一般。

“冥界怨气太深，可云山却是一尘不染。”这句话，是源自他内心的。

“这个地方七年来除了我只有你一个人来过。”

“算是只属于你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是属于你我的地方。绝尘，不论你如何选择，我苏洛卿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就算我死了，也要带着你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

顾绝尘无言。

“从你一开始遇到我的时候就该记得我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她展颜一笑，“就是不知道，我死后能不能轮回转世。”

“花开花谢，花谢花开，万物有始便有终，也定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