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文案后,云诀像往常一样提笔写字。益铃蹑手蹑脚地进房。
“铃儿,你不是说去蒺藜林中看书吗?”
益铃当下撇嘴,顿觉无趣。自从师父送她银铃之后不管她要偷偷干什么师父都能知道。她想了想,干脆跑到他身侧。伸手要去抱他的手臂,心中升起些微怯意被她当做错觉压下。她抱着他的手臂笑道:“师父,铃儿也一直呆在书房行不行?”
云诀看她:“你以往不是喜欢在林野看吗?”
银铃叮叮,她轻晃他的手臂,看着他脸上的皱纹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想呆在师父身边!”
云诀淡淡点头:“随你。”银光绕身,苍老面容上悲喜无意。
益铃一震。为什么刚刚一瞬间她又觉得他遥远,肯定是错觉!
她不管不顾地和他闹着,在他四周绕着,由着性子再不愿离开他身边两侧。
清铃摇曳,雪凤醉荫间,转眼半年过去。
半年以来云诀明显发现自从他进入静老期,益铃比以往更粘他,同时却还时常露出迷惘不解与退缩胆怯的眼神。看着她,他忍不住叹息,小徙弟怕他不敢接近他他并非不知,只是数百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与人这样不算相处的相处。只是有时看着她眼中的退怯,竟觉得微微冷。不由拧眉,看来是自己的修为有所松懈了。
风舞野絮,迷漫于天。他立于止水殿前,清远的目光淡淡看着远处浮云点点。
殿门一侧,益铃在雪凤背上睡得正酣,《千机阵目》从她手中滑落。
一个青影由远而近,转瞬即至。
“大师兄。”他看着面前的人淡淡道。
长天青看着他满面沧桑愣了半晌道:“看惯了云师弟你仙姿绝尘的样子此番衰老至此还真让师兄我有些难以接受。”
只听云诀清冷道:“大师兄说笑了。外貌皆皮相,师兄已是得道之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长天青尴尬地一咳,继而便道:“云师弟已进静老期,当不宜露面人前,我们进去说吧。”
云诀只道:“徙改皮相仙力无损,大师兄可以放心。”
长天青语重心长道:“静老期虽是如此,但在这之后的病缠期呢?到时你仙体大损仙力施展必然受影响。你当防备那些妖魔邪物窥机于这之后。”他看着云诀道:“上回五妖来袭你险些遇害,这次怎么还能容许如此?即便不为自己,只为蓬莱为仙门为六界,你也当重视自己的安危才是。”
云诀看向他,半晌后转头向天边而望,低头转首间竟让人突觉些微瑟然,他静静道:“师弟明白了。”
长天青这才略略放心道:“那师弟可要记得莫要让人窥见你的模样从而知晓你浮生诀的修至期段,要知一般人是极难想象到你已渡过回婴了。只有长留止水峰直至渡过病缠期,方能防患于未然。”
云诀并不语,只是轻点头。
长天青看了眼一旁熟睡在雪凤背上的益铃突然又道:“听闻你未传授她玄清诀……”而后自顾点头道:“也是,她正值韶华,即便有那根骨也未必肯修,也未必能修成。”
云诀亦看了她一眼,道:“我并未打算不传授于她。”
长天青皱眉:“你这仙术的破绽乃仙门绝密,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要再传于人你当慎思才行。再说,你怎么能确定她今后能如你这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女儿家若生情事又岂是你这个师父掌控得了的?你莫非想让她在止水峰上呆一生一世?”
云诀冷道:“只要她一日还是我云诀的徙弟,我便一日替她做得了主。”
“只怕她一旦有意婚配,多年修行却将毁于一旦,恨你不及!”
云诀眸中一冷,看向此刻蜷身而睡的益铃,半晌,未言。
“你好自为之,我先回去了。”说完,长天青御起灭魔剑,疾驰而去。
白发轻扬,他亦绝然转身进殿,未察雪凤背上,益铃腕上的银铃轻轻“叮——”了一声。
……
“小师妹。”益铃恍忽出神地从食堂出来,离少仙和日落迎面走来。
益铃忙笑道:“少仙师兄!”看到日落脸上露出些微怯意,小声:“……日落师兄。”
小若在铃里张牙舞爪地大骂:“破日落!坏日落!破铃揍他!”
益铃满头黑线,别说她打不过他,就是打得过她也不能打师兄呀。
日落看着她,嘴角是笑,冷笑。
离少仙道:“小师妹这半年甚少下来找我们玩,是不是仙尊在传授你厉害的仙术呀?”
益铃愣了一下,继而单纯地看着他道:“没有,只是我想陪着师父而已。”
离少仙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见秋雁儿走了过来。她向三人微微一笑道:“离师兄、日落师兄,听说你们奉尊上们之命要下山慰问镇守边陲村落的蓬莱弟子?”
离少仙看了看她便笑道:“秋师妹消息好灵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