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重重一巴掌打得益铃眼冒金星,脑中一蒙。
“你究竟何时才肯长大?!”微微趔趄脚步不稳,他冷颤着苍白的唇,极尽严厉的双眸寒冰一样刺进她心里。
怔在原地,纤瘦的身子微微抖瑟,益铃眨了眨干涩的眼,好半天没有一点声息。
眼前几度黑光炸开,浊然昏沉得厉害,云诀强撑着握紧轻颤的手,隐忍肺中一连窜的沉咳……眸如三尺寒冰般沉沉望她一眼,自顾踏步往止水殿去。
她眸中一度昏然死寂,睫毛上结着薄薄的霜在纸白的小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师父,如果长大意味着离开你,和看你死……那铃儿永生永世……也不要长大。”
霄汉茫苍,哀伤繁华,泪落间,刻入骨髓的万劫不复早已冥冥注定……
他脚步一滞,生生顿住。
婆罗风雪如樱漫舞,幽执如泪。
“师父……铃儿……错了么?”益铃睁开赤红的双目,轻轻地望向他,那眼神,似清风朗月无瑕,如远山溪水澄澈。
任谁都能看出里面的温柔和执着,挚情缱绻地似乎能滴出水来……
她身上本已灭下的魔气、邪性随着这一声疑问和不欲掩藏的爱意再次透了出来。
心中蓦然一阵生疼,雪花落地轻碎无声……云诀见她不自觉间又因着他生出魔性终也无力轻悲……
生邪,将成真正天魔。
万般过错,全是他的疏忽,他的迟钝,他的贯溺……
他怎么还能再纵容她?怎么还纵容得起她?眼看她纵尽邪性真成一世天魔么?
心中窒息疼乱一时未能忍住,云诀轻声咳嗽,一声连着一声,一声连着一声,隐忍中也破开了漫天飞雪。
她心疼得眼眸一颤,忍不住抖手爬起身来想要去扶他。
云诀看着她忧狂痴绝的艳艳红眸,久久无力心中愧责不尽,眸中倾乱痛彻一刻,终是化成了入骨的清冷……与决绝。
他漠然而万分疏离地避开了她的手,俯视着她的眼中自是高不可侵、如霜冰冷。
“……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踏上止水峰。”
益铃眼中猛地一滞呆了一瞬,全身的生气似被瞬间全部抽离,半晌怔怔抬头去看他深不及底的如夜黑眸,微微抖声:“师父……你说什么?”
云诀无声闭目一瞬然后冷冷地迎上她呆怔的双眼,一字一顿冰寒道:“只要为师还在,你便一步也不许再踏上止水峰。”
浑身一颤,几欲颠狂,益铃看着他冰冷的眼小腿一软径直跪了下去,小手无措而抖瑟地几度伸出,终是没敢碰着他。
“师父……”
她哑着声断断续续地哽咽出声,“……铃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眼泪终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接连不断地染着白雪。
心力交瘁,云诀身上轻颤不止,他强自忍痛迈步快速进了殿去。
“师父!”
“……你不要铃儿了么?不要铃儿了么……”
白衣径自消失在殿前转角,益铃惶然惊惧地跪直纤瘦身子凝泪望着、望着,待到真的不见了他猛地肝肠寸断抽泣不止,她比一个孩子还要无措还要惊惶害怕地大哭失声:“师父……你说过不会丢下铃儿的呀!师父……求求你……师父……”
“不要逐铃儿……不要弃铃儿……不要不要铃儿……师父……铃儿求你……师父……师父……”
心如刀割,云诀强撑进房身后门一关上,便猛地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得了他那句话,益铃不敢去追他,不敢去敲门,甚至不敢踏进止水殿内,她直直跪在殿外跪在雪中,手脚冰冷惊慌失措,不住地嘶声悲泣,一身绿衣从寒潭中上来早已湿透淋漓,结成冰渣裹在身上,明明是天魔,早已得了永生更能不死,可她却傻傻地仍不能不冷不能不寒不能不痛。
在他面前,她真的从来都只是个孩子,一个离了他便不能活的孩子而已……
“师父……师父……师父……”
她终也偏执地不肯离去,强自撑着跪在那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叫着、哭着,血泪一度从凝冰的绿衣上滚下,早已在她身前雪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冰冷而艳烈的红莲,靡荼刹那,浸骨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