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雪轻旋,蒙蒙的萦出一片茫白。
益铃下得墨凰的背,抖了抖紫麾上的雪花,提着食盒小跑进了木横院中。
轻纠的小眉头,一点点郁闷,至了门口刚抬了头,一眼便见了端坐在乌木深檀椅上的长天青,椅两侧,端立着几名弟子。
益铃愣了一下,然后忙跪下给长天青行礼:“益铃参见大师伯!”
她向来无息,长天青听得声音才回了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益铃这才起身进了屋里,几名弟子见了她不由微微惊诧,也忙不迭地唤了师叔。
立时,榻上一人微怔,而后道:“霁洛见过师姐。”
益铃听了他的声音顿时一喜,想也不想便凑到了榻前去,见他肃然轻倚在榻柱之上,面色仍可见微微苍白不由闷心。
“霁洛,你还疼么?益铃特地来看你和阿紫,还带了好吃的给她。”
霁洛眉间不自觉地现了两分柔意,微微一笑道:“霁洛已无大碍,倒是师姐的伤……”
益铃这才咧嘴一笑,立时伸了右手到他面前,眉儿轻弯颇见得意道:“你看!”
长天青昨日听得霁洛道了事情始末,知道这丫头受伤也不轻,不想今日便就好尽了,他淡淡看了那粉润的小手一眼,不由郁了面色微微无力轻叹:“……你师父也不过是这般疼你。”
益铃听了心喜,转头对长天青呲牙笑:“嘻嘻……大师伯真聪明!师父虽然训了益铃但马上就给益铃治好了伤!”
长天青深眸微气,看了她几眼,颇是烦闷地抿了唇。
霁洛看着她完好如初的一只小手不由心生敬意:“仙尊毕竟是仙尊……”
益铃却下时又哀叹了一声,小巧的眉头纠结如系:“可益铃不知怎的又惹师父生气了……”
霁洛闻言一笑:“仙尊岂是这般容易动怒的,莫是师姐多想了。”
益铃苦大愁深地叹气:“没有多想……师父是真的真的生气了……益铃知道的……”师父都从来没有像那样怒喝过她……
霁洛看着她灰败的眸子心生疼怅,刚要出言安慰便听了一声唤。
“爹爹……”
众人抬头一看,那脸上硕大一块深紫色胎迹的小女娃正被梅剑琴领进屋来,她怯怯地唤了一声,便又不安地望向屋内的人。
梅剑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看见长天青才吓得赶紧伸手捂住。“师父您在……”
霁洛微窘,未及说什么便又听见益铃欣喜地叫了:“阿紫!阿紫!”
小女娃闻声立马抬头寻过来,一眼望见榻边的益铃脸上顿时绽开两个不深的梨窝:“娘!”
满屋子的人立时呆住,单梅剑琴再忍不住,一弯腰又是噗嗤一声。
小女娃见了益铃才大了几分胆子,亮着眸子小跑过来,面上显而易见的欣喜:“娘……你……你是来看阿紫和爹爹的么?”
那唯一一个毫无所觉的人竟傻傻地咧嘴点头:“是啊是啊,我还给阿紫做了好吃的呢!”
小女娃面上微红,犹豫了下便伸手去接益铃塞过来的食盒。
霁洛咳了一声,掩饰俊脸上一片窘意,下一瞬微微肃了声地对小女孩道:“阿紫,不得无礼,先见过师公。”
小女娃闻言忙偏了头寻,看见昨日殿上高坐着的长天青此刻就坐在身边不由手心一湿,忙紧张地对他跪下磕头:“阿……阿紫叩见师公……”
长天青也咳了一声,打量了她许久,肃淡道:“你起来吧。”他抬眼深看了霁洛和益铃一眼,轻了眼中许多光波才缓缓道:“这娃娃既已认了你们做父母,便要好好的悉心教导,她身带诡烈邪火,虽性子不差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霁洛怔了一下,看了益铃一眼有些迟疑,许久才拱手应下:“……是,师父,霁洛记下了。”
长天青微露郁色,停了半刻又道:“认下义父义母也非长久之计,这小娃是不要紧,只不过你与这丫头终归只是师姐弟,她一直这么唤着不免乱了蓬莱辈秩……”
“这有什么关系!”梅剑琴一听心头一动,竟大了胆子出声道:“若二师兄与益铃师姐真成了亲,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在场之人除了益铃都是心头一怔,霁洛一时间尴尬得无已复加:“琴师妹说笑了……益铃师姐毕竟是师姐……”
长天青浓眉一皱看着霁洛,肃然的面上不易察觉的目光如炬。
好半晌。“若是无事,为师先回了。”
霁洛立即恭声作礼:“弟子恭送师父……”
“你尚未全愈,便不必下榻了。”
“谢师父。”
“益铃和阿紫也恭送大师伯!”
长天青侧转过头,看了益铃一眼,头也不点地领几名弟子离去了,梅剑琴看他没有在意自己便送至门外又折了回来。
霁洛有些出神地望了眼长天青的背影,而后转头看身边的少女。
益铃自顾把食盒塞进阿紫手里,不放心地拉了霁洛的右手要看他的伤口,霁洛有些窘然,正待不知如何推拒梅剑琴便进来了。
望了望两人,暧昧地咳了几声后,不由掩嘴打趣道:“益铃师姐,你如此迫不及待,不若就嫁了我二师兄吧?”
“嫁?”益铃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来看霁洛,微微蹙起眉头,竟似很认真地在征询。
霁洛对上那双忽闪的大眼,一怔,然后血色便一寸寸地往上涨……
半晌后,阿紫抬起头来,疑惑道:“爹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噗嗤——
梅剑琴很不给面子地笑得直不起腰来。
……
清风寂寂,寒不过菩提冰心。
幽雪连流,乱不过三千纷绪。
“云师弟。”
森青弧缎长袍拂云而过,长天青缓缓踏上浮屠梯,落脚无声的仙云竟也被他端沉厚重的步伐踩出一股坚如磐石的威肃之气。
“我上来遍寻你不得,知微一探,你竟是在此处。”
云诀没有说话,任凭陌生的茫然与空蒙在眸子里袭卷开来,静静遥望远处,俯瞰着这片由他守护了四百多年的天地穹苍,生灵万物……
似已经许久不曾踏上此处了……
“云师弟……缘何要上这静心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