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诀声音亦冷,寒道:“铃儿今世心如赤子,情丝草何用我并未曾告知,多是无意之举,师兄心知仅云诀是错,又何必对她错结在心耿耿于怀?”
“纵当真是无意!此孽果也是她一手造的孽因!!”
“师兄,云诀仙心若稳,情丝草便也只是凡草而已,何致沦为‘孽因’……”一叹一沉一荒芜,云诀眸中寂静,倦疼心抑:“……师兄本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又何以一定要欺人自欺?”
长天青踉跄一步,脸色发白嘴唇轻颤,他忽地看了云诀气凛道:“你身为我蓬莱前掌门,仙门之首,号止水,一誉仙尊。数百年不易的仙望声名……难道师兄能容得你因这孽障一夕间败尽了么?!”
“师兄……”云诀看着他,怔然一悲,恍然间心如窒,声凉绝:“……纵是云诀昏心意驰,却也不致弃道丧德,枉负仙门诸界……铃儿现下所怀是缘是孽,但于云诀亦是恩,便如昙花一现,孽罪无回。只念蓬莱之威,仙门之责,云诀亦自知为人师之德不可轻……必孑一生不次造业,护身业,不犯律仪;护意业,清净去浊。师兄若只怕云诀再做出什么荒唐之事来……便多虑了……”
长天青一震,忽是一顿,张口之言悉数散了音。
许久,轻愕回神,只拧眉逼视云诀微轻声道:“你这话莫不是只怕我对她亦或对她腹中婴孩做出什么事来?”
云诀眉目一倦,清和的声音掩不尽太多荒凉:“纵是师兄再如何心如铁石,气恨云诀孽心不及,知是我心恋之嗣,必也会顾念几分……”他抬头,直视长天青:“只是这之后,还请师兄莫再加罪铃儿,心怨行责。只如此,云诀必遵今日之言,不负我蓬莱之威,仙尊之名。她若再生孽错,不论云诀是何心意,为徒一日我必不会徇私枉顾,定一念大局,感念苍生,不造众生罪业……”
长天青只一怔一凛,再多疑与气不觉间也只得闷入喉中,只凝神抑愠许久,欺然恨声甩袖道:“师弟诸事皆明师兄便不多说!只望你莫再背弃了仙门道义,因这一丝魔障,坏尽为仙数百年来一身修为!”
清风忽冷。
云诀漠然一刻,无所应无所回复,垂目间一眼望尽迷情林,长睫只一颤。
眉间心上轻悲,寒敛不尽,他自顾轻喃一句,林中风,冷如雪:“人生之苦……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白衣轻扬,望断浮生,万物入眼偏聚成颜。于他,她已是一生难过的劫……
……
微微冷,忽地惊醒过来。
益铃莫名地有些惶然,心下不安得紧,起得身来不见了云诀更是一下湿寒了手心。
她忙下榻来慌神地穿着靴儿,小手微见无措……听得房门忽地被从外轻声推开,蒙然抬头,益铃望见那白衣如雪的人,小脸一下震住,不自觉间眼眶慢慢湿尽。
屹立成念,斜日余晖空散成湮……
“师父……”她痴喃一声,轻眨眼,泪已滑落。
白色身影,映透轻辉,一如清水澄冽。云诀看着她,微微怔,清清浅浅的眷疼自心头散开……恍然间一声倦叹,眸中柔潋朦胧似蒙了一层霜雾,他如以往无数次那般,轻寂无声走向她;一如蓬莱大殿初见,缓缓伸手给她……
益铃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抬头来望他一眼,恋恋不变地痴与执,伸出小手覆上去,益铃看着他,咧嘴想笑,却又莫名地恍然怔住,心上无由一疼,终是滑下了眼泪……
师父……再不要放开铃儿的手了,好不好?
另一手轻抚她的头,云诀竟似明了她的想法一般,轻握住她的手,恍惚间竟点下了头……下一瞬,倾尽所有为人不知的寂心与倦疼,他如出神般轻喃了一句:“……铃儿,你不会离开师父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