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身上一冷,益铃从榻间惊醒过来。
手腕上本隐了形迹的墨玉镯不知为何闪烁了两下,转瞬即逝。益铃怔怔地看着手腕,呆滞一瞬,心下有些轻恍。
她有些懵懵然地坐在榻上,下一瞬偏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才豁然咧开嘴笑了。
翼翎……益铃……
小声叹了口气,眼角不觉间堆满了欢喜和幸福。师父……铃儿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你终于肯不避讳地接受铃儿了……
真好。
不由又咧开嘴,大眼纯然无念地弯成了月牙儿。
益铃再伸出手抚了抚鼓起的肚子,感受到腹中的小东西动了动,更觉心上漾开了一圈涟漪。
她怜爱地摸着肚皮,正欲再躺下,左腕银铃却忽地颤动了一下。
益铃一怔,似感觉到什么,不觉间微震,有些隐隐的激动,愣一刻,才回过神来念了几声打开了乾坤铃。
一阵红光轻闪,赤纹黑边的乌木令牌倏地一声从铃中飞了出来。
赤月令苏醒……小夕……小夕复生了?!
益铃不由震,眼中难以置信地萦上彻喜。
小夕复生了……他没事……太好了!益铃激动惊喜,看见赤月令寻主心切从房内飞了出去忙掀开被子追过去一把抓在手里。
“小夕没事了……”不觉间便笑了。
益铃感受着手心里乌木令牌上的赤纹慢慢炙热起来,心上喜,眉眼慢慢舒展了开来。小夕没事就好了……
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唤了一声墨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益铃一怔。
月光轻散,圆月隐隐,仙云慢慢重叠成障。
她独自立在房门前,恍然间抬头来看见一个灵巧的白影于远处倏然腾起,似是望了自己的方向一眼,轻叹不及,下一瞬便飞身映月,眨眼驰去。
是……千白?
蓦然轻愣,益铃怔怔地立着。风扬起她单薄的衣衫,月辉清冽,不觉间莫名地冷。
不安、惶然从心头潮水一般侵袭推开,手脚有些冰凉。
益铃几分空茫地抬头看了看慢慢被厚重仙云遮盖淹没的圆月,没来由地蜷身一瑟,心上那样荒凉的冷了开来。
师父?
她如失了魂一般讷讷地走入了院中,感受着自己灵兽的所在,又缓缓走出止水殿,步入了林中……
……
风冷,夜暗,云稠。
墨凰凝望云诀,久久后鸣一声,白眸悲切。
“他说的都是真的,若要留下孩子,益铃只有再复魔身,否则,必灰飞湮灭。”
白衣寒,林风彻。
云诀目中如空洞一般,黑得彻夜难回,冰封的眼底之下蓄满了无人可见的哀伤和荒凉。
灰飞湮灭……再成天魔……
原来,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一生师徒她不是他的劫,他才真的,是她此生的劫难。
月光冷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墨发在风中散乱开来,他仰面望着凝起的乌云,声音竟依旧淡冷决绝:“如果真是如此……”
“如果……真是如此?”
雪凤墨凰一震,倏地回头,看见那纤瘦的人儿呆愣愣地立在不远处,绿衣被风吹乱,嘴巴轻合,大眼空窒无神。
云诀一震,风骤然寒彻,云更暗了。
“师父……你想说什么?”益铃无意识地喃了一声,眨了眨眼,茫然地抬头来望着他,隐隐颤抖的声音,是紧崩的心弦,还有倾天惶惧之下的一丝企求。
“铃儿……”
云诀没有回头,白衣倏然鼓动,将他所有的悲与疼,伤与痛,愧怼与自责,心窒与空惘,全部封埋在了孤冷如月的寂寥中。
“……听师父的话。”
顿一刻,脑中嗡地一声,益铃全身一抖,懵然呆在了原地。
风轻轻吹过。
幸福纵是虚幻,拥抱后又该怎样割舍?
百年苦痛,往承再负,谁的心经得起千劫得而一昔碎散?
云诀身子一震,千言万语,全在看见她眼泪落下的刹那,湮灭待尽。
“师父……铃儿不懂你的意思……你在骗铃儿是不是?”益铃看着他,睫毛一颤,泪水静静滑落下来,她退一步,腿微晃,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裉下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云诀阖目不言,唇微微惊颤,毫无人色的脸竟比她更见苍白。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罪孽……
益铃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神色,不敢置信地摇头,惊天的慌乱恐惧终于尽数崩塌,瞬间砸落碎裂。
“不要!!”风骤然狂啸,云中雨水冰冷地砸落了下来。益铃猛然哭喊出声,踉跄着一步步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