笞仙之杖,神木削成,伤元夺力,从来无人能抵。
笞仙杖在一片冰凝的肃静中一杖接一杖地落下,乍看便如轻羽入水,毫无声息。
只是天地微微有些昏暗起来。
云诀安静地看着仙灵台下紧紧望着自己的六界诸仙,身上白袍如莲花般散开在地,直身正跪,如一栋失了知觉的雕塑,无痛,无疼,不言,不语。
只有上仙修为的仙人看得通透,那疾速而落的仙杖每每相触白衣都会轻轻荡开一圈透明涟漪,看视如水纹一般温和,却能无声漾开十丈有余。
仙灵台前一片仙人弟子,有泣有叹有惑有悲,满满都是无声的嗤嗟。
直到七十杖落下,云诀口中溢出血来,戒律长老偏锋执杖的手才终凝滞:“仙尊……就……”
日蔽风阴,雪凤停悬空中凤羽流风仰天悲鸣。
云诀没有开口。苍白得仿似透明的手指轻轻抬起,缓缓示意了下。
风凝住。人群中一片萧冷的寂,偏锋犹豫了一瞬……终是再度扬起了手中千年枯木似的笞仙杖。
摧仙之力再度无声漾了开来。
云诀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一时空惘,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更多的血。
先前几度,以他还剩的仙力尚能强撑捱下,不显于外。只是再多下来天府元神受怆太大,本能地将所受反噬在仙身上,而他再无力去阻,白衣上大片大片地溢出了血,从云门、中府直至天枢、五枢,周身穴位没有一处不被杖中之力荡过,震裂。
余力无法扼止地四散流泄,血一点点在仙灵台上、云诀身下晕开,空气中扬开一片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
“仙尊……”
不知是谁哑声唤了一句,渐深的朦胧中,与一百多年前正殿之上,如仰望天人一般仰望着他的小女孩的声音多么像……
云诀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来,视线所及,一片昏黑与苍冷的白。
“九十九杖、一百杖、一百零一杖……”血一寸寸浸透长衣,云诀身上无端冷了起来,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袍此刻一片怵目惊心地红,如连染的泼墨桃花。
正山之前那么安静,只有风吹过带起腥血的弥留与叹息。
终于一百一十杖毕,偏锋收杖回阁,蓬莱众人急切上前想要扶他。云诀摇了摇头。
“……启万棘之阶罢。”
洛紫等人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偏锋震着,没有动作。众仙面上都如受了霜降一般……禢达莲、羲和望云诀一眼,下一刻别开眼,不忍再看。
白袍全然被血浸透,如穿了一件血衣一般,云诀顿缓半刻,避开众人的手,竟强撑着独自慢慢站了起来。
长天青负手立在仙灵台正前方,面无表情,只是袖中的手无声抖的厉害。
“仙尊……”宁辞剑唤一声,心惊难言,洛紫紧紧看着云诀,眼眶红彻,泪已凝珠。
仙灵台上被血污铺满,一片残肃凄冷。云诀强自站着,满身刺眼腥红,他面如冰雪,眼稍眉角是千年不变的淡冷漠然,只是如何也再无半点人色。
“……启,万棘阶。”他静静开口,又说了一遍,声音极缓,空渺如天边飘浮而过的云。
“仙尊……”蓬莱弟子声音滞哑,无人敢有动作。
久久,力不从心,云诀一手捂上心门微曲身重重咳了一声,白衣当即一颤,一口血吐出险些就又跪倒了下去。
“仙尊!”外宗来仙皆呆震久矣,蓬莱之众却都不由得痛心惶恐,忧声如嘶。
“不就是启那什么锥魂阶嘛,有什么好发愣的!”人群中传出一声极为随性的哼声,一身琉璃华彩衣的男子在一片惊声中自顾闪身上了仙灵台。
众仙抬头看他:“玄火真君……”
他若无其事地从云诀身侧走过,手心翻转之余轻轻一声叹息。
“如果蓬莱之众不忍心让云上仙送死,我玄火倒是不介意,就让本真君来代劳吧!”他说罢,堂而皇之地从长天青面前走过,一眉挑罢立于仙灵台上竟当即慢慢凝起了仙力。“偏锋长老,本真君来助你启那什么万棘锥魂阶如何?”
偏锋目中一颤,看向长天青。
锥魂阶一上,魂飞魄散哪还有半点生路?即便仙尊仍是九天玄仙有金身相护也难撑到棘阶之尽,更不提功失六层且还伤至如此!仙尊一时糊涂,天尊心下却是清楚,怎可能不拦下仙尊……
长天青凌然冷立在众仙之前,始终铁肃着脸,没有开口,也没有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