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迟疑:“是仙尊在仙灵台上亲口承认。”
蓝狐女呆呆地站着,一身残败,仿佛刹那间落尽的花:“那……那个丫头呢……益铃呢?”
黄鼠郎烦躁地拧起眉头,看她一瞬间与平日陡然不同,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女孩空洞地开口:“铃师姐从蓬莱叛逃出去,踪迹难寻,之后仙尊亲口判了她出逃之罪下令众仙将其抓回蓬莱处置。”
蓝狐女一震,一时又愣。
黄鼠郎咂舌:“那丫头跑了?!真有意思!他云诀也有今天……喂,疯女人你听见了吧,云诀刚娶了她她就跑了……预世魔星唉,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喂!疯女人?!”
“别跟着我。”蓝衣入风,一片冷寒。她空滞一瞬,低低地说完,蓝影一闪从天际消失纵去。
破风嚣,血水残流。
黄鼠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撇了撇嘴,半晌后只嘀咕了一句:“……那这小丫头还做什么用?”
……
偌大一个土屋,四面森肃,大堆的陶泥瓦塑被人从屋内搬砸出来。
一干山贼啰啰战战兢兢地站在屋外一个字也不敢吭。
“大哥!你明明答应过!除了我不会再要其他女人!现在呢,我们才出来几年?!你就这样对我!!”
“四妹,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不是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不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偷偷把她关在地窖里?!”
“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你以为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逼死的那两个我已经不想提了,现在你又背着我弄女人回来!还是个大肚子的!!你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不是你的?!”
“不是!怎么可能啊?!”
“还不承认!你不承认我就弄死给你看!!”
“四妹,你要弄死没关系,但她肚子里怀的真不是我的……”
“自己的种都不敢承认!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四妹——”
“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大哥!!”女人一把转过脸去,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你要孩子你说啊……我又不是不给你生……”
中年男子脸上的刀疤顿时搭了下来:“四妹……是大哥错了,大哥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哭……”
“你每次都这样!”
“这次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了!”
“四妹……”
……
益铃缩在里间土屋里,一身寒一身窒,咬唇听着他们吵。不由得生惧无措,满心惶然。
低头间看见自己的右手腕,隐隐浮现出墨绿色的玉镯来,恍然如初时。
一时空愣,一时茫然。
琴姐姐说不要回去,不要再回蓬莱……
那……冥哥哥那里……
她凝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心颤如漪散。
她有不死之身,可以不受凡人威胁……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她如果死了,六个时辰醒来,它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指尖轻颤,几度犹豫迟疑,终在抖簌间,点了下去。“冥哥哥……”
昏然的土屋中,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静静从镯中流泄出来,是淡漠而冰寒的悲凝,和空冷。
“云诀,你终还是要再伤她一次。”
益铃身一颤,恍然呆住,世界荒凉地静了下来。
“她注定是魔界之主,墨魔星之继者,若再成魔,饶是她心志再坚,也定回赎不了。”
“她不会再成魔。”
“是啊,她是你的弟子,你自然不会容得她错过一次,再错一次……可是若这一次,她想成魔呢?”
“她不会想成魔。”
“为了你,她可以成第一次,就可以成第二次……”
“六界,苍生,铃儿念及,不会容得自己涂炭生灵。”
“可是她到底,不如你心狠。因为她舍不了,她腹中的孩子……”
唇微微抖簌,益铃紧紧咬住,一瞬间沁血如胭。
“……玄清之力,冰魂冻魄,出生之际便是它醒来之时,她若只是凡人,必不能承受,魂飞魄散不在话下;若一时解开她的封印,她必成魔,婴儿可安,可她再回不了头。云诀,你仙门势大已久,但六界相衡才是天律,若要留这两个孩子,她不死,便注定要再成魔界之尊。可你身为仙界之守,当如何取舍?”
……
泪凝噎,望穹苍。益铃咬牙闭上眼,唇颤然难止,心头疼如窒,痛如锥,天地间蓦然如此苍凉。
哑声哭嘶,泪如绝断。她不怪师父……她真的不怪师父……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指落,手滑下,她无力地抱住自己,一声一声地抽噎,一声一声地低泣,一身寒意刹那浸骨,凄冷绝天。
师父……师父……你知道铃儿离不开你……舍不下你……可是你知不知道,铃儿要舍下这两个孩子,是有多痛?!
天云悲抑,难言荒凉。他又,何尝不痛?
九重天边,仙岛空蒙。
西尽之地,极阴之天的妖殿,一人于漆黑的宫室中凝坐久时,天光刺目,终于睁开了眼,刹那间异瞳狂肆,煞气横天。